過了一會兒,被子被掀開,他睜了睜眼,看到一個散亂著頭發(fā)的女人坐在床頭,手機屏幕的光打在臉上。
王西樓真香,他心里面想。
不知過了多久,那人躺了下來,往他懷里鉆了鉆。
又不知道過了多久,他被身邊的人搖醒。
“怎么了?”
他有些迷糊,看到穿著睡衣的小僵尸跪在床邊,蹙著眉。
她沒有平時老愛作怪時嬉鬧,也不算多嚴肅,只是平和陳述件事實:“你在發(fā)熱。”
“幾點了現(xiàn)在?”
房間的燈開了很亮堂,風無理看窗簾,窗簾不透光,他也判斷不了現(xiàn)在幾點。
“還沒到四點。”她聲音依舊冷清,透著沉著冷靜,不再嘻嘻哈哈的王西樓,此時跟白天完全兩個樣。
“可能被冷到了,沒有靈力御寒一時沒習慣。”
風無理才發(fā)現(xiàn)自己鼻音有點重,但是不太在乎,把有點沉重的腦袋落回枕頭上:“睡一覺明天就好了,發(fā)熱證明身體在自我恢復?!?
“起床穿衣服,我?guī)闳メt(yī)院?!?
風無理覺得這女人有點煩,翻了個身不理她,把被子向上裹了裹,這個樣子像極了那些,婚后只知道吃了睡,睡了吃,除此之外啥都不理的廢物男人。
“聽話,師父帶你去醫(yī)院看看?!蓖跷鳂锹曇艉軠厝?,推了推他背用哄人的語氣:“乖,不要耍脾氣了。”
“說了睡一覺就好了。”
王西樓開始煩人的耳邊叨叨,輕聲細語地像哄一個大孩子,風無理煩不勝煩,坐了起來,臉上很不爽。
“師父給你拿衣服穿上?!彼f話聲音很安靜,或者說現(xiàn)在這環(huán)境就是很安靜,畢竟凌晨三四點。
風無理不想說話,靜靜看著她忙上忙下,房間還算暖和,他也不至于病到穿衣服的力氣都沒有,但是可能因為不舒服,心情明顯煩躁了些許。
他埋怨:“去什么醫(yī)院,你不吵醒我,明天睡醒估計都沒這回事?!?
王西樓盡量順著他氣說話,也不跟他急眼,“來,披上這件。”
“這是你衣服,太小了?!?
“誰叫你穿那么少來,外邊零下十幾度,冷出毛病了等一下?!?
“好煩啊你?!?
“圍巾也戴好,戴上師父的帽子。”她碎碎念,但是有條不紊地安排好。
小時候也有過身體發(fā)燙,但甚至來不及吃藥,喝杯熱水瞇一會覺就活蹦亂跳,他從小到大就沒得過什么病。
師徒倆出門去,外邊大雪覆蓋,整條街行人都沒一個,偶爾會有輛車經(jīng)過。
剛剛問了問前臺附近哪里有醫(yī)院,前臺給他們指了個附近幾百米外有個小診所,平時都是24小時的。
師徒倆徒步過去發(fā)現(xiàn)關門了。
小僵尸不會滴滴打車,在那琢磨半天,還是風無理拿手機約了輛車,現(xiàn)在還在等有人接單。
前一秒還抱著師父在溫暖被窩,下一秒站在刮風下雪的凌晨街頭,朝街兩邊看去是黑漆漆如深淵般空無一物,路邊的車頂,綠化叢,臺階都鋪上厚厚一層雪,路燈慘白的光照在雪地上反射蒙蒙的光。
風無理覺得沒有比這更糟糕的情況了,莫名感覺這個氛圍很像苦情劇的場景,自己要是有個悲苦身世,一篇百萬字復仇網(wǎng)文開頭都出來了。
看了一眼旁邊,小僵尸穿得單薄,在一邊抱著肩看起來冷得不行。
他說了句風涼話:“都說了不用去醫(yī)院不用去醫(yī)院,你就是不聽?!?
“……”王西樓逆來順受,給風無理整理圍巾,“你冷不冷?”
“我穿那么厚,都快熱出汗了?!彼€是在怪這人把自己拉出來。
“聽話啦,師父的小男人?!?
王西樓耐著性子安撫,語氣很溫柔,給小徒弟系好圍巾,又伸手探了探他額頭,感覺還是很燙,看了看手機上屏幕,顯示已經(jīng)有司機接單,還有三分鐘抵達。
但是風無理來京城幾乎就套了件羽絨,所以她衣服都讓小徒弟穿了,現(xiàn)在在路邊冷得不行。
下一秒,她陷入一個很溫暖的懷里,凍得發(fā)硬的臉埋在他胸前,小徒弟的下巴擱在自己腦袋上,一切寒風都被擋在外邊了。
原來是小徒弟將羽絨打開,然后把她擁了進懷里。
王西樓怔了怔,她忽然想到家里看CCTV10的紀錄片,里面母獅子身邊跟著一只小獅子,小獅子活潑好動,追自己尾巴玩,又顛顛跑過去跟在母獅子腳邊,有時候調(diào)皮不走,就會被母獅子咬著后頸走,兩三年后小獅子已經(jīng)長成雄獅了,他比母獅子威猛高大得多,但母獅子還是會想去咬他后頸把他叼著走。
“難得跟你出去玩,結果居然感冒了?!彼曇粼絹碓絾?,看起來發(fā)燒挺嚴重。
他從小就很難生病,更何況有索關防身,怎么可能被冷著呢,結果現(xiàn)在索關能力一失去,立刻就凍到了。
王西樓輕笑。
“沒有,你不覺得也挺有趣的嗎?”
她縮在風無理懷里,抬起腦袋,下巴戳他胸膛,手在羽絨里面環(huán)過他的背抱住,笑道:“我們本來出來玩的,結果大晚上下著雪站在沒人的街頭,等一下師父還要帶你去醫(yī)院,如果只是跟師父到處玩玩,最后留下也只是一堆照片,幾十年后,幾百年后我們師徒倆可能都記不清楚今天發(fā)生過什么事了,但是現(xiàn)在,師父敢打包票,你肯定記得我們凌晨四點在烏漆嘛黑飄著大雪的街上等車,然后去醫(yī)院,估計折騰到天亮才回賓館睡到不知道什么時候,師父覺得這樣經(jīng)歷也很有趣?!?
她突然哦了一聲:“你說正常人是不是都是這樣的,可惜你小時候幾乎不生病,師父也沒試過大晚上帶你去醫(yī)院?!?
風無理一笑,鼻子紅紅的,嘴角冒出白煙似的氣,在路燈光下緩緩消散。
王西樓仰著脖子看他:“你有沒有很不舒服?”
他沒回答,兩人在黑夜路燈下對視著,風無理側著腦袋親了下去。
王西樓一愣,緩緩閉上眼睛,也側著腦袋,任由滾燙的體溫侵蝕自己唇齒,掠奪,反掠奪,被輕咬,她也笨拙地去抓捕對方的過來輕輕啃嚙,兩人鼻間呼氣交雜在一起,茫茫雪天中路燈下交混在一起的霧氣,很快消散。
這人故意使壞,親到一半慢慢不再低著頭,王西樓只能自己踮起腳尖,最后足底和地面呈七十度了,仰著頭,露出白皙嬌嫩的脖子。
雪落在二人身上。
遠遠有車向這邊開來,風無理才松開。
王西樓迷迷糊糊忘乎所以,不知道為什么不親了,還在踮著腳,迷茫地扒拉著小徒弟繼續(xù)索取,隨后發(fā)現(xiàn)是叫的車來了,才臉紅紅的抿了抿嘴。
啐了一口:“生病了還想這些。”
“加深一下你說的印象,你還會想起我們兩個深更半夜在街頭親了三分鐘?!?
王西樓憤憤地捏著他的臉扯了扯,試圖挽回點師父的面子,假裝剛剛那個人不是自己。
師徒倆上了車,到了醫(yī)院后風無理已經(jīng)很不舒服了,去了急診,醫(yī)生是個四十來歲的阿姨。
醫(yī)院的燈昏暗,風無理坐在外邊,看著小僵尸皺著眉頭很認真記下醫(yī)生的話,等一下去哪里繳費,去哪里打針,然后還要去哪里吊點滴。
“你先坐在這里休息一下,師父把錢交了。”
風無理乖乖坐下,看著小僵尸笨拙但看起來很可靠的背影,忽然覺得自己小時候好像就是這樣看著她這樣的背影,所以會覺得很安心。
吊完兩瓶點滴的時候已經(jīng)快五點半,醫(yī)院外雪已經(jīng)停了,外邊天蒙蒙亮,想起今晚的經(jīng)歷,風無理想,大概確實會記很久吧。
扭頭看了看抱著自己一邊胳膊睡著了的小僵尸,心中無奈嘆氣。
哪有陪護在一旁呼呼大睡的。
果然小僵尸就是小僵尸,一點也不靠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