但對彼此經(jīng)歷的交換好像迅速拉進了他們兩個人的關(guān)系,短暫的沉默后,那男孩看著訓練場上的孩子們,抱臂枕在腦后,嘆了口氣:“在外城待久了,都忘了咱們小時候也都是從主城出來的?!?/p>
“我記得還挺清楚的。”柯林:“五六歲的時候我想當個生物學家,我成績也不錯,但還是沒能留在主城?!?/p>
“我小時候還想當軍官來著?!蹦泻⒌溃骸白詈罂己说臅r候摔了一跤,軍方?jīng)]要我?!?/p>
柯林道:“命運無常?!?/p>
“想開點。我們的資質(zhì)不夠,即使留下來也會難受的?!倍夷泻@了一口氣:“留在主城也未必能高興,我聽說有人想去整理學習人類檔案資料,結(jié)果因為數(shù)學天賦優(yōu)秀,只能一輩子在燈塔里計算彈道。你想想,你想當生物學家,結(jié)果基地覺得你更適合當語言學家,讓你去翻譯文獻,多難受。換成我,我就猝死了。”
“這就是我不喜歡基地的原因?!笨铝值溃骸八駛€冷血無情的機器?!?/p>
“你得把自己想成一個小零件,你的基因就是你的型號,決定了你在哪個板塊干活。”
柯林難得笑了笑:“你很好玩?!?/p>
男孩道:“我們學語言的比較會比喻?!?/p>
“但是人不是零件?;卮蛑磺袨槿祟惱娣盏钠焯?,卻一直在喪失人類的特質(zhì)?!?/p>
“不然還能怎么樣?咱們不能吃基地的白飯,得發(fā)揮點價值?!蹦悄泻⒄玖似饋恚粗懊娴暮⒆觽?。
“我真喜歡小孩。”他忽然笑得很開心,道:“我太喜歡這份工作了,說不定哪一天,我教的孩子里就有個絕世天才,能拯救全世界了?!?/p>
他轉(zhuǎn)而自言自語:“那我得好好備課了。”
安折托腮好奇地看著他,又看回柯林。
柯林沒再說話了,安折想,他這次沒能成功找到戰(zhàn)友。
在外城的是時候,柯林舉著“反對審判者”的標語。假如在主城,他又會舉什么?安折覺得可能是“反對人類分類”或者“我們想要自由”之類的。
他思緒漸漸混亂,越來越困,努力集中注意力去看軍事圖鑒,草草翻過戰(zhàn)機部分,又看武器部分,不同當量的炸彈鈾彈氫彈,隨隨便便就能把一個蘑菇炸成碎片。但他并不怕,人類和深淵里的東西不同,是一種有規(guī)律可循的生物,只要他遵守規(guī)則,就能活著。
——他就這樣度過了一個上午,中午的時候,孩子們訓練完了,幾個幼崽磕碰到了,另外幾個幼崽覺得訓練太難了,他們也不去吃飯,在長椅旁圍著他哼哼唧唧。
安折一邊輕輕給一個幼崽貼好創(chuàng)可貼,一邊安慰旁邊一個覺得訓練太難的短發(fā)女孩:“加油哦,訓練通過以后就可以當軍官了?!?/p>
女孩道:“我不能直接淘汰嗎?”
安折:“不能的。”
他想,即使不能留在主城,也應該好好訓練。不然,等他們長大了——假如那時候外城恢復了運轉(zhuǎn),體能不好的孩子,沒有人領(lǐng)養(yǎng),沒有傭兵隊愿意要,又考不上城務所或者供給站的文職,就只能去地下三層,無論是男孩子還是女孩子。
他在那里待了一個月,知道那里的人過得不好。
于是他道:“你們都要好好訓練?!?/p>
那女孩抱著他的胳膊道:“可是當軍官后也要天天訓練?!?/p>
安折摸了摸她的頭發(fā),想了想:“但是有好看的制服?!?/p>
一個男孩看了看訓練場上的士兵,說:“丑死了?!?/p>
“他們軍銜還不夠高?!卑舱壅J真對他道:“等你升級到……上校那種,很好看的。”
“真的嗎?”幼崽問。
“有那個人穿的那么好看嗎?”有又一個幼崽道。
安折:“哪個?!?/p>
幼崽指了指他身后。
安折轉(zhuǎn)頭。
——側(cè)后方兩三米遠的電線桿上,靠著某位黑色制服的上校,離得這么近,幼崽們居然沒怕他。
或許是因為,此時這位上校正看著安折,微微揚起的眉梢?guī)е敲匆稽c兒愉快的意思。
安折:“?!?/p>
剛才說的話大概都被聽到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