早先,顧采真就說過要帶他見一個“想見他很久了”的人,但事后卻又絕口不提此事。那個“事后”,自然是指那檔子事之后??珊蕻?dāng)時他被她壓在身下侵犯到根本承受不住,神智都不太清醒,事后憑著模糊的印象去推測,那個人大概不是澤之便是正驍??蓾芍男宰幼约毫私獾煤?,若是成年后的他,基本上不可能開口對顧采真提出這種要求,若是恢復(fù)少年身的阿澤,顧采真定然會顧忌他對阿澤說出現(xiàn)在的真相,也不可能會讓他們相見;只有正驍這個對他尊敬至極的大徒弟,性格爽朗飛揚,做事光明磊落,才可能直截了當(dāng)?shù)睾皖櫜烧骈_口。
顧采真早就暗示過花正驍也被她“收用”,成為了她的后宮男人之一。但他不敢去細想,因為他太清楚自己這個心性永遠燦若朝陽,一生追求正道大義的首徒,一直熱血沖動,過剛易折。所以,他一定在顧采真的手中吃了不少苦。可他自己如今又是如何模樣?哪怕已經(jīng)脫離了相思蠱的控制,也依舊還是身不由己,他的身子對情欲形成了可怕的慣性,仿佛染上了什么戒不掉的癮癥,少年站在欲望的泥潭邊狠狠推了他一把,而顧采真則站在情欲毒瘴中帶著陰冷的笑意將他拽入其中。他深陷沼澤欲壑,永無脫身之日。他不會自私到為了保留自己在正驍心目中一如既往的光輝形象,就選擇避而不見;但顧采真如今性格大變,喜怒無常,性子詭譎得厲害,此舉安排很有可能不懷好意,若是正驍見到他如今的境地,一時怒而和顧采真對上,吃虧的定然還是那孩子。而且,如果沒有見到他,那在正驍心中就留存著一個念想,也可以算是能讓他堅強活下去的一個動力。
那孩子一直是個正直驕傲的個性,寧為玉碎不為瓦全,顧采真定然是拿花家、拿天下安危,甚至可能還拿他威脅了正驍,才能讓后者就范。
所以,他也沒有主動再提起此事,仿佛根本從未聽清顧采真的話。
他這師傅一貫做得不稱職,早前沒有發(fā)現(xiàn)顧采真身上的異樣,沒能盡早為她治療傷勢,更未能將她引導(dǎo)回正途,而后又連累什么都知道的大弟子無辜背上顧采真的恨意,他卻沒能護得了對方。記憶中那個端莊內(nèi)斂的少女,已經(jīng)遙遠得像是上輩子的夢里才出現(xiàn)過一般,變成魔尊的顧采真極度重欲,總在他身上索求無度。他有時候也會想,若是她在自己身上發(fā)泄得時間與次數(shù)多了,那是不是相應(yīng)地,正驍就會少受點苦?這樣一想,那些好像永遠都不會平息也無法擺脫的情潮,似乎就沒那么難捱下去了。
可當(dāng)見到花正驍?shù)哪且豢?,季芹藻卻后悔了,他應(yīng)該早點來見他的。床榻上的青年清瘦得厲害,仿佛陷入被褥中的一片羽毛,輕得好像隨時會飄走。他面色蒼白,雙目緊閉,即便季芹藻跌跌撞撞奔至床邊喚他的名字,他也毫無反應(yīng)。
“正驍,正驍!”季芹藻輕輕搖著花正驍?shù)募绨?,又完全不敢用力,仿佛對方一觸即碎。緩緩滑落的輕軟被褥下,露出那布滿吻痕與指痕的肩頭,季芹藻的瞳孔一縮,手也跟著一僵,連呼吸都幾乎在這一刻停止——他太清楚這些痕跡代表的含義了??諝庵袕浡业臍庀⑴c還未散盡的血腥味,燙得他肺管生疼,又凍得他心血冰冷,他想要拉開被子確認花正驍?shù)纳眢w情況,卻又陡然生出一絲不忍,根本不敢動手。
一只微涼的柔荑從后面搭住了他的肩膀,安撫似地拍了拍,接著,女子柔軟的身軀也隨即從后背貼了過來,他被她身上的氣息包圍,后背猛然繃緊。
女子仿佛對他表露出來的無言抗拒絲毫不覺,柔聲道,“他可什么都沒穿,你確定想要看他現(xiàn)在的樣子?”語氣充滿關(guān)心,也帶著昭昭惡意。
玉白的五指血色盡失,季芹藻顫抖著抓緊被子的一角,回頭看向顧采真的目光竟是久違的濃烈恨意。這恨意來得過于突然而強烈,后者不由怔了怔,只覺得他目光中的情緒,仿佛比她第一次以自己本來的身份強要他時還要濃重。
呵,還以為那少年在他心中占有一席之地,背叛他時就夠他飲恨的了,沒想到啊……少年又算得了什么呢?
以及,還是那回事——哪怕都是季芹藻的徒弟,花正驍也比她寶貝多了。
顧采真心中陰寒更甚,面上卻坦然地迎上男人的視線,笑得尤其恣意美艷,語氣溫柔,言辭咄咄,“怎么不動手了?要不然,這被子我來替你掀?”她剛將手落在被面上,就被季芹藻的手按住了。
他的手顫抖得厲害,卻用盡了力氣按住她的,不肯她掀起被角,仿佛拼了命地要為毫無意識的花正驍保留最后一點尊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