蕭衍感到冷，也感到疼痛。

他睜開眼，借著微弱的光線看清了前頭那張明艷動(dòng)人的臉。

蕭衍原以為在那無盡的黑暗中，他已經(jīng)忘記了許多事。

可一見到正一臉擔(dān)憂地望著他的姑娘，那些蒙了塵般的記憶一下子鮮活得猶如發(fā)生在昨日。

那是建德三十四年的夏，是他與戚甄在太原府的第二年。

那一日雷雨冥晦，狂風(fēng)拔樹。

泥龍從山頂傾泄而下，他們便是被涌入洪流里也不曾松過彼此的手。千鈞一發(fā)之際，二人死里逃生地躲入了這山洞。

蕭衍抬手擦去戚甄臉上的雨水，輕輕喃道：“戚甄吶?！?/p>

那一聲“戚甄吶”叫得戚甄發(fā)了好一會(huì)怔。

自她嫁與他后，他從不曾喚過她的閨名，都是語氣淡淡地喚她“王妃”。

戚甄望著男人深沉的眸子，微微抿唇，問道：“你方才忽然暈了過去？可有哪里受傷？”

蕭衍記得很清楚，前世他們躲入這山洞時(shí)，他不曾昏厥過。

是因著意識(shí)蘇醒，這才昏過去了片刻罷。

蕭衍溫聲道：“我無事?！?/p>

戚甄見他面色雖蒼白，但眉眼間并無痛色，這才放下心來。方才他帶她躲入這山洞后，一句話都還未來得及說便昏倒過去，把她嚇得手腳都發(fā)涼了。

暴雨如注，山洞外那雨簾擋住了所有的暗光。

戚甄渾身濕透，夏裳本就單薄，這會(huì)沾了水，就跟一層貼在肌理上的皮一般，玲瓏曲線纖毫畢現(xiàn)。

二人成親這一年來，雖同床共枕過，但他們十分有默契地一人宿在最外頭，一人宿在最里頭，中間隔著一床誰都不會(huì)用的厚被褥。

他對(duì)她做的唯一能稱得上親密的事，便是上月她被水蛭咬傷后，他舔去了她傷口上的血。

再往后，就是方才他們卷入激流時(shí)，他緊緊抱住了她。戚甄到這時(shí)，都似乎殘留著他手臂桎梏著腰間的感覺。

那是一種充滿力量的能令人安心的感覺，那會(huì)他還在她耳邊安撫她：“別怕?！?/p>

戚甄其實(shí)沒有怕，被卷入急流時(shí)沒怕，泥龍從山頂傾泄時(shí)也沒怕。

反倒是方才他的昏厥，才真真是叫她害怕。

怕他死，怕他受傷，怕從此再見不到他。

沒有哪一刻比現(xiàn)在更清楚自己的心意了。

清楚地知道，她戚甄喜歡上了蕭衍。

戚甄想起出嫁前，太子托兄長轉(zhuǎn)達(dá)的那一番話，忍不住咬了咬唇，并輕輕打了個(gè)寒顫。

她抬眼望蕭衍。

蕭衍也正望著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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