顧長晉認(rèn)真聽著，她寄來的家書里，也會提幾句她在忙的事，卻不詳細(xì)。眼下聽她說，才知在他離京的這段日子里，她究竟有多忙。

接下來幾日，顧長晉更是深刻地體會到這姑娘究竟是忙到何種程度。

不是不心疼她這般勞累，可她是真的喜歡做這些事，既如此，他便也由著她。從前他埋首案牘時，她多半是在一旁看書作畫，如今她能做的再不僅僅是這些。

她說她不要被宮里的四面墻圈禁住她的天地，如今她正在撞破那四面墻，去尋找她的天地。而他要做的，不是以疼她、愛她這些借口阻攔她，而是陪著她走，一步又一步。

于是每日里巴巴地驅(qū)車去送膳接人的人倒成了他。

直到十二月廿九，離除夕夜還有兩日，日理萬機(jī)的太子妃娘娘終于有時間好生陪陪他了。

這一日傍晚，顧長晉如前頭幾日一樣踩著點(diǎn)兒來接她。

容舒上了馬車便摟住他，撒嬌道：“都說萬事開頭難，果真如此，好在現(xiàn)在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妥當(dāng)了，我能有多些時間陪你了?！?/p>

顧長晉“嗯”了聲，看了看她道：“過兩日要入宮赴家宴?！?/p>

他停頓片刻，復(fù)又道：“昭昭，今歲的除夕家宴大抵會是最后一個?！?/p>

容舒愣怔了片刻，聽明白了顧長晉的話外之意。

嘉佑帝，大抵是活不過明年的除夕夜。

這幾個月，容舒時常入宮去見戚皇后，時不時地也會碰見嘉佑帝。

對這位溫文爾雅的皇帝，容舒與大胤的所有百姓一樣，都是極愛戴他的，這是一位受他庇護(hù)的百姓對作為明君的皇帝的敬與重。

即便后來知曉他是自己的生身父親，這份愛戴也不曾減少過，因她從不曾當(dāng)她是他的女兒。顧長晉平安無恙，她給自己討的那條命也已經(jīng)討了回來，自然也就沒有怪責(zé)他的理由，更不會去計(jì)較他是不是一個好父親。

這四個月來，她每回去坤寧宮尋戚皇后，嘉佑帝都要叫人賞賜些東西。

有時戚皇后留她在坤寧宮用膳時，他也會從乾清宮趕來同她們一起用膳。

三個人在君不君、臣不臣的怪異氣氛里用著膳。

初時容舒還覺著有些別扭，可后來卻慢慢習(xí)慣了，也漸漸見到了嘉佑帝作為帝王以外的另一面。

半月前，她在坤寧宮與他用膳時，他還叮囑了兩句，叫她莫要累著自己。

“你若是隨你母親，身子康健，沒從娘胎里帶來甚隱癥，那自然是最好。但若是隨了……你父，那便不可過多操勞?！?/p>

嘉佑帝生來便有不足之癥，登基為帝后又過于操勞，這才會年不過五十便已有了日薄西山之勢。

容舒是頭一遭聽他提起她生父生母的事，而提起的緣由，不過是怕她像他一般，累出病來，活不到壽終正寢。

其實(shí)從她說她姓沈名舒，乃揚(yáng)州府沈家女時，嘉佑帝與戚皇后便知，她不會認(rèn)他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