主子這人慣能克制,受再重的傷都是一張沒甚表情的臉。可常吉與橫平自小伺候他,又一同出生入死過,他臉色是好是壞一眼便能瞧出。
常吉碎碎叨叨的話倒是叫顧長晉想起昨兒在夢里那摧心剖肝似的疼。
他已許久不曾做過夢,昨夜大抵是黃湯灌多了,竟又做起夢來。
夢里的場景朦朦朧朧,什么都看不真切,也記不住,只記得那綿綿密密的疼。偏生他陷在夢里,怎么都醒不來,直到容舒伸手碰了他,方叫他掙脫了夢魘。
小姑娘那會手被他攥住,也不喊疼,就那般睜著雙茫然的眼,愣怔怔看他。那張巴掌大的小臉窩在烏壓壓的發(fā)里,像黑夜里泛著朦朧光澤的羊脂玉。
顧長晉輕輕蹙眉,散去那張剛在腦中凝起的美人面,淡聲問道:“椎云那邊回信了沒?”
“回了,屬下下午回來松思院便是為了取信,那信我一直隨身帶著。”常吉說著,從袖筒里取出一封信,繼續(xù)道:“椎云說少夫人四歲便離開了上京,在揚州的外祖家呆了九年,直到十三歲才回來承安侯府?!?/p>
顧長晉拆了信,一目十行讀完。
信里把容舒在揚州的九年俱都事無巨細(xì)地闡明了,從信里看,不過是個尋常的閨閣千金,無甚特別之處。
既如此,徐馥為何要他娶她?為了容家還是為了沈家?
徐馥此人從不做無用之事,也從不用無用之人。
讓他娶容舒,定然是有她的用意在。
顧長晉抿唇沉思,骨節(jié)分明的食指在信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,少傾,拿過燭臺將那信點著,扔進(jìn)腳邊的三腳銅爐里。
眼下不是打草驚蛇的時候,且再等等。
顧長晉昨兒歇在書房的事,一早便有人來松思院通稟,來的人自然是能說會道、深諳察言觀色之道的常吉。
“主子那人,一辦起案慣來是廢寢忘食的。昨兒在刑部忙了一日,回來時見少夫人已經(jīng)睡下,怕吵到少夫人,這才轉(zhuǎn)道去書房過夜?!?/p>
常吉說這話時,又是作揖,又是撓頭,一口一句“好姐姐”。盈雀原先虎著一張俏臉,見他態(tài)度誠懇,這才稍稍緩和了臉色。
“我們姑娘早就知曉姑爺忙,昨兒個一個人孤零零用晚膳也不惱??赡銈円材圬?fù)我們姑娘脾氣好,便連句話都不說就消失一整日。好歹讓人傳個口信回來,省得我們姑娘眼巴巴地等?!?/p>
里頭盈月聽見盈雀的話,眉心一皺,便要出門去。容舒卻攔住她,笑道:“無妨,常吉不會惱,也不會把話傳出去。”
顧長晉身邊兩個長隨,一個八面玲瓏嘴兒甜,一個武藝高強(qiáng)悶葫蘆。兩人對顧長晉忠心耿耿,不該說的話一句都不會說,也不會給顧長晉惹事。
果不其然,容舒的話才剛墜地,便聽常吉回道:“怪我怪我,說來都是我的錯。主子原是讓我回來遞個話的,我回頭一忙便將這事兒給忘了,下回一定會往府里遞個口信?!?/p>
盈雀自來是大大咧咧的性子,見常吉拿手打嘴,一副任打任罵的模樣,便也消了氣,正欲開口回話,身后一道溫溫然的聲音忽地岔了進(jìn)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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