婦人幼兒的哭鬧聲、男人的怒斥聲還有短兵相接的金戈聲,將這短短一截鬧市徹底煮成一鍋亂哄哄的粥。
直到順天府的衙吏趕來,這場混亂方才收鑼罷鼓。
秋陽似火,空氣里彌漫著血腥味,地上淌著一團(tuán)團(tuán)觸目驚心的血跡。
翻倒的馬車被扶正,顧長晉掀開車簾,目光從她烏紫了一團(tuán)的前額掃過,冷著聲道:“可還有哪兒受傷?”
容舒搖頭,說來也是奇怪,自他離開馬車后,她這處竟就風(fēng)平浪靜起來。
那一日自是沒能回門,顧長晉受了不少傷,傷口血肉模糊,深可見骨。回到顧府后,他像是終于卸下一口氣,直挺挺地暈了過去。
前塵往事從眼前倏忽而過。
容舒從窗外收回眼,溫聲回道:“是我吩咐車夫從這走的,月娘節(jié)剛過,長安街現(xiàn)下正是車水馬龍、駢肩累跡之時。繞過長安街,從銀槐巷走,大抵能快些?!?/p>
顧長晉久久不語,只垂著眼注視她。
容舒能感覺到一股壓力從他身上傾壓而來,但她好歹與顧長晉相處了三年,對他這副模樣早已司空見慣,不僅不懼,甚至還能提起嘴角,對著他溫婉地笑笑。
“銀槐巷巷尾有一棵老槐樹,幾百年前曾遭過雷劈,本以為這樹十死無生,誰料那年竟開出了銀色的花。后來那樹便被這巷里的百姓當(dāng)做神樹,逢年過節(jié)總要朝它拜拜,掛幾張祈福紙,這條小巷也因此改了名兒。”
“妾身早就想來開開眼了,索性便改了路,一會路過時,郎君不妨也許個愿?!?/p>
許是這番說辭打消了點(diǎn)顧長晉的疑慮,容舒話剛落,便聽他淡淡道了句“不必”,又八風(fēng)不動地闔起了眼。
他這樣一副“敬鬼神而遠(yuǎn)之”的姿態(tài),容舒倒是不驚訝。
從前,她也是不信的。
只如今,卻由不得她不信了。若這天地間無鬼神,又何來死而復(fù)生的她?
馬車一路暢行,晃晃悠悠駛過銀槐巷。
經(jīng)過那棵老槐樹時,容舒挑開簾子,望著樹上密密麻麻飄在煦風(fēng)里的紅綢,在心底默默念著:謝這世間八方神佛,容她再活一次,這一次,她定會活得長長久久的。
因著繞了遠(yuǎn)路,馬車足足行了一個時辰,方才抵達(dá)承安侯府。
侯夫人沈氏一大早便起來指揮著仆婦婆子灑掃備宴。
周嬤嬤是沈氏的奶嬤嬤,知曉沈氏一門心思盼著容舒歸寧,早早便派人在大門守著。
容舒的馬車還未到侯府門口,就已經(jīng)有人到清蘅院傳話,說大姑娘回來了。沒一會兒,沈氏便帶著清蘅院的一眾仆婦浩浩蕩蕩往垂花門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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