容舒見雨勢不減,便提著花燈湊了這熱鬧。越往上走,人便越少,到第九層時,已是只有寥寥兩道人影。
那掌柜看了眼容舒遞來的紙,頗為可惜道:“姑娘,您晚來了一步,方才這位公子已經(jīng)猜出了最后一道燈謎?!?/p>
容舒這才發(fā)覺角落處站著個人。
那人著了身半舊的青色襕袍,提著個樸素?zé)o華的木燈籠,立在半明半昧的光影處,浸在光里的一只手,修長且骨節(jié)分明,泛著玉的光色。
容舒望去時,那年輕郎君恰也望了過來。
分明是青衫落拓的,可容舒打眼望去,卻只瞧見他眉眼中的凜冽。
像是窮山惡水中沾了霜雪的一株松樹,又像是無邊暗夜中那枚發(fā)著熒熒之光的冷星子。
容舒對這寒門郎君有些好奇,可到底是陌生外男,她只望了一眼便規(guī)矩地收回了眼。
那掌柜大抵是不忍她失望,又道:“這年頭,能猜中摘星樓八十一個燈謎的人是愈發(fā)少了。姑娘若是不嫌棄,老夫便做主送您一盞彌月燈。”
那摘星燈原就不是非要不可,且規(guī)則如此,晚了便是晚了,本就不該屬于她的東西,她又怎可厚著臉皮要?
容舒笑著婉拒,提起花燈正要離去,忽聽那人道:“掌柜,那摘星燈便給這位姑娘吧?!?/p>
也不等那掌柜回話,他擱下這么句話便轉(zhuǎn)身下了樓。等容舒回過神追出去時,他人已消失在長安街的瀟瀟秋雨里。
而那燈,他讓給她了。
容舒心想,若那一夜,天不曾落雨,她不曾登上摘星樓,那她大抵不會遇上顧長晉。若他們不曾相遇,那今日,她興許能逃過這場死劫。
可惜哪,嘉佑一十九年的中秋夜,上京的長安街,落了一場雨。
容舒自此喜歡上上京的中秋夜,以致于后來定婚期時,她執(zhí)拗地選了八月十五這日。
嘉佑二十年的中秋月圓日,容舒嫁與了顧長晉。
猶記得臨出閣前,阿娘同她道,顧長晉自幼喪父,全賴他那位纏綿病榻的母親靠著一針一線供他讀書,方才有今日光耀門楣的顧狀元。
“顧家小郎身世飄零,幼時沒少吃苦遭罪,昭昭既一心要嫁他,那便要全心全意待他好,也要好生孝敬他母親。如此,方才能得他敬重。”
她笑著應(yīng)下,說她會對顧長晉好。
成親三年,顧長晉穿的每一件衣裳,吃的每一口吃食都是她親手做的,可謂是細(xì)致周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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