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廳的音樂重新奏起,一身筆挺西裝的大使款款走來,講了幾句客套話后,用一瓶香檳宣布了晚宴開始。
眾人熱烈地鼓起掌來,服務生拖著斟好香檳酒的托盤逐一分發(fā),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酒精的味道。
“我稍后要去和大使再去打聲招呼,你隨我過去,還是一個人逛一逛?”
郁唐接過一杯酒,十分優(yōu)雅地握在胸前,身上那股屬于軍人的冷冽氣質(zhì)沖淡些許,倒有幾分郁府大少爺?shù)哪?。季汐搖搖頭:“我隨便去轉(zhuǎn)轉(zhuǎn),到時候再回來尋你?!?
“好?!?
不遠處,拎著半瓶香檳的大使看到了郁唐的身影,沖他和藹地招招手。在他身后,身穿禮服,帶著各式面具的權貴們臉上掛著刻板熱情的笑,等著他來加入。郁唐臉上也露出一抹笑意,垂在身側(cè)的手安撫般拍了拍季汐的胳膊,便起身離去。
他像是一條溯洄的魚,撥開人潮,回到了屬于他的光鮮亮麗之下。這個想法冒出的瞬間,那些點綴著珠寶的禮服在燈光下如魚鱗般閃爍,女人們的視線黏在他身上,帶著幾分柔若無骨的曖昧,無人在意他明明攜了女伴前來。
季汐仰頭飲盡杯中酸甜的酒液,毫不留戀地大步走開。
她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——劇情中女主“閃亮登場”是臨近舞會的尾聲,現(xiàn)在時間還早,她或許可以早早找到夏孟真,讓他不要去攪渾水。
大廳后方的樓梯蜿蜒向上,延展至公館二樓。
和寬敞通亮的一樓不同,二樓的走廊綿長而昏暗,翻舊的地板踩上去會吱呀作響。這里似乎是貴賓室和會議廳,現(xiàn)在都擺滿了一瓶瓶香檳和還未來得及端上的冷餐,女傭們腳步匆匆,沒有人在意她為何來到這里。
最后幾間是休息室,有一間堆了些貴太太們的皮草和夸張的禮帽,有一間是幾個偷懶的女傭,她們擠在昏暗狹小的房間里睡著了,鼾聲此起彼伏。季汐一個個打開,目光迅速掃過,怎么都不見夏孟真的身影。
哪里都找不到,該不會壓根兒沒來吧?系統(tǒng)判斷失誤了?
就在這時,走廊的窗邊突然傳來一陣孩童的歡笑,她下意識看去,只見清澈的月光下,幾個金發(fā)碧眼的小朋友正在下面吹泡泡。一個身材纖瘦、穿著西裝馬夾的男人被圍在中間,面前架著一只笨拙的相機。
……
“叁——二——一——cheese!”
公館背面其實也有一個花園,這里比較僻靜,鮮有人跡。
夏孟真背著相機被公館里的孩子團團圍住,吵著鬧著非得玩相機不可。他沒有辦法,只能帶著孩子們來到舞廳外面,給他們抓拍了不少照片。
孩子們的笑容天真而又燦爛,和他們呆在一起,自己的心情也會便好。沒過一會兒,奶媽們找了過來,說是舞會已經(jīng)接近尾聲,這些孩子們要去同客人告別。
小朋友們依依不舍地湊過來,每人給了他一個面頰吻,乖巧地跟著奶媽走了。夏孟真摸了摸被親了好幾次的臉蛋,一邊笑著一邊收拾相機支架。
就在這時,突然有人喊起他的名字。
“夏先生。”
他抬起頭,看到綿延平整的草地上站著一個女人。她穿著一身墨綠色的綢緞魚尾裙,胸前別了一朵小巧的白玫瑰。
因為帶著薄紗面具,他看不清她的面容,只是聲音隱隱有些熟悉。
“好久不見,那日從郁府回去后,您的傷可好了?”
原來是那位郁府的二姨娘!
夏孟真恍然一笑,和善地點點頭:“那日多謝二太太。若非是您,這只胳膊怕是要保不住?!?
“那倒不會,傷口只是擦傷,不打緊?!?
季汐款款走了過來,她踩著高跟鞋,步調(diào)卻很穩(wěn),裙尾宛如浪花一般翻涌著。
和那日在郁府的印象如此不同,他本以為她是困于深宅大院的女人,皮膚蒼白,聲音柔弱??扇缃褡屑氁豢?,卻覺得她光彩奪目,端莊動人,整個人像是一朵盛開在巖縫的野花。
那么陰沉的郁府,怎么會養(yǎng)出如此生機蓬勃的女人呢?
她在相機前站定,仔細地打量著這太昂貴的寶貝。這是老式的膠片相機,和現(xiàn)代纖薄玲瓏的手機不同,看起來笨重緩慢,更像是一臺小巧的電視機。夏孟真見她感興趣,便問她要不要怕一張肖像照。
背景正好是沉靜明亮的公館大樓。
可她卻沒有回答這個問題,突然笑了笑:“這臺相機如此珍貴,夏先生一定很珍惜罷?”
夏孟真不可置否地點點頭。
“珍貴的東西往往都脆弱,我不忍見它打破,若以此番前來,特地告誡夏先生,切記小心行事。比這臺相機珍貴的東西,是您的性命?!?
夏孟真聞言,手上的動作頓了頓,目光沉沉地重新打量著她。女人始終微笑著,看不清面具下的表情,可是直覺告訴他,她并沒有惡意。
更何況,先前她已伸出援手。
“多謝二太太的提示,但夏某心中有必達之事,為此事拋頭顱,灑熱血,亦不足惜,”頓了頓,他拍了拍笨重的相機,笑容中帶著幾分豁達:“相機雖珍貴,但若要碎,也碎得?!?
這番話的聲音雖柔軟,語調(diào)卻堅定。季汐有些無奈地松了口氣,剛想開口,卻看到夏孟真朝她身后看了眼,表情一變。
“我等你好久,沒想到你竟在這里,將我忘了個干凈?!?
熟悉清澈的聲音在身后響起,季汐愣了愣,迅速轉(zhuǎn)過身來,便看到一身西裝禮服的郁唐站在樹木的陰影下,宛如一束插在地上的利劍。
他似乎喝了一些酒,目光似乎比往日更加陰郁幾分,盯得人莫名脊骨發(fā)亮。他最后看向夏孟真,笑得驚心動魄:“這位先生是?”
夏孟真剛要開口,便被季汐猛地打斷:“這位是舞會的攝影師,他說可以幫我們拍張合照,我剛要去找你?!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