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嘣”地一聲悶響,在最后一刻,那支箭被突然橫來的觸手彈飛。
少年的放手一搏在此刻華為綿綿的絕望,一時間氣火攻心竟吐了一口血。而他的行為毫無疑問地惹怒了死傀,碗口粗的觸腕驀地一松,少年便如同一枚凋零的枯葉,從半空中急速墜下。
“噗嗤”一聲,肉體凡胎砸在硬邦邦的地面上,激起灰塵無數(shù)。蕭璟被摔得眼前一片血紅,腦海里滿是琴弦亂舞的嗡鳴聲,密密麻麻的疼痛從四肢百骸傳來。
少年喘息著,光是手指動一動都巨痛無比,卻還是拼命夠起地上的弓,想要握在手中。
他不能死。
他絕對不能死。
他身后是千秋山莊,是成千上百的山莊弟子,那么多人需要這么結(jié)界,所以他必須得活著撐下去,直至援軍到來。
不知過了多久,天上的繁星點點閃爍,深夜的寂靜被紛至沓來的腳步聲打破。
“莊主!”
“發(fā)生什么事了!”
“天吶,那是什么玩意兒?”
結(jié)界外逐漸有了人聲,正在熟睡的弟子們被喊醒,慌里慌張地穿上衣服帶好本命法器出去逃命,誰知剛到宗門門口便看到了眼前的一幕。
尚未退去少年青澀的莊主站在固若金湯般的結(jié)界外面,扶著一米多高的白弓勉力站直了身子,像是一堵屹立的高墻——他身上好多傷口,有不少都凝固了,有的還在滴滴答答地淌著血,看起來已經(jīng)經(jīng)歷了一場苦戰(zhàn)。有不少小弟子和他同齡,打小就是好兄弟,見狀咬緊牙直接往結(jié)界里沖,卻又被狠狠反彈了回來。
“莊主,讓我們進去幫幫您吧!”
“求您把結(jié)界打開!莊主!讓我們祝您一臂之力!”
可還未等到回答,那幾個熱血沸騰的少年郎突然被拉開了。一群東朔宗的人急紅了臉,嚷嚷道:“一群蠢貨,蕭莊主為了保護我們不惜犧牲自己,守住這個結(jié)界。你們?nèi)羰顷J進去,那我們怎么辦?那么多人陪你們一起死么?”
“就是就是,我們可不想死啊,憑什么拉我們一起陪葬?!”
那幾個小弟子聞言頓時紅了眼睛,拳頭捏得咯吱作響:“你們這群白眼狼,我們千秋山莊好心收留你們,可你們呢?只想自己,自私自利,眼睜睜看著我們莊主去送死!”
“他樂意,他活該,他本就是莊主,這就是他的責(zé)任!”
兩方人眼看著越吵越激烈,就在這時,結(jié)界外突然發(fā)出一聲震耳欲聾地嘶吼聲,眾人不由得循聲望去,只見那浴血般的少年單手掄起長劍斬斷了海怪的一只觸手,那海怪痛極竟如女人般凄厲地尖叫起來。
幾番交手下來,海怪的弱點已經(jīng)顯而易見——它的饑餓感極強,若是能利用這一點,或許能找出破綻。所以蕭璟故意讓左臂毫無防備,等那海怪將觸手纏上的瞬間,他手起刀落,連同自己的左胳膊一同斬了下來。
壯士斷腕,鮮血噴濺,世間之慘烈不過如此。
小弟子們愣愣地看著站在他們面前,單臂揮劍的蕭璟,一時間紛紛噤了聲,再也不敢爭執(zhí)。滴滴答答的鮮血不停掉落,蕭璟只是搖晃了下身子,淡淡瞥了一眼地上的殘肢,再次握緊手中的劍。
“傳聲符昨晚已經(jīng)發(fā)過去了,不出意外的天亮的時候,會有援軍,”少年輕聲道:“還請諸位再堅持一下,馬上,就能結(jié)束了?!?
山風(fēng)起,少年的空空如也的袖管被吹的獵獵作響,破碎成縷的布料宛如一朵被蹂躪撕扯過的花瓣。千秋山莊的小弟子們站在結(jié)界后,目光濕潤而沉默,不少人低低地抽泣著,不忍去看他殘破的身子。
那么天之驕子的一個人,如今那么狼狽地出現(xiàn)在眾人面前。
可他似乎已經(jīng)不在乎,斷臂也好,遍體鱗傷也罷,那支放手一搏的箭失敗的時候,他就知道自己今日必死無疑。
而援軍大抵也不會到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