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海水泛著腐爛的惡臭,上面漂浮著一層死魚爛蝦和頭發(fā)絲一樣打結(jié)的海草。等到了水牢,海水已經(jīng)漫過腿肚,她小心翼翼地淌過去,來到了那冰冷的鐵窗前。
狹小的縫隙之中,依稀能看到一個(gè)臟兮兮的身影。少年蜷縮著身子趴在潮濕的稻草上,藍(lán)色的發(fā)絲浸泡在水里,染上了一層污垢。季汐踮起腳尖,握緊冰冷的鐵欄,輕聲喊著他的名字。
“銀星?!?/p>
少年緩緩睜開眼睛,抬起頭。
王女陛下站在鐵窗外,眼中含著淡淡的淚光。
不知為何,她看起來和方才判若兩人,讓他產(chǎn)生了與她一同流淚的沖動(dòng)。 ↑↑可被活剝的痛苦猶在,少年渾身顫抖,縮在墻角邊,口中滾過野獸般憤怒絕望的咆哮聲。季汐連忙安撫道:“不要怕,銀星,是我……”
她如此的溫柔,如此地耐心,看著他像孩子一樣反抗她,排斥她,卻沒有露出哪怕一絲退縮的神情。過了小半個(gè)鐘頭,少年已經(jīng)筋疲力盡,他緊緊地抱著雙腿不再咆哮、不再動(dòng)作,像是絕望地等待自己的第二次死亡。
可是他不會(huì)死。
季汐感到口干舌燥,嗓子沙啞,卻還是不停地喊著他的名字。
“銀星,過來……”她的手費(fèi)力地從鐵窗中伸過來,雖然只有幾根手指,卻還是努力揮了揮:“跟我回家吧,銀星?!?/p>
少年不為所動(dòng)。
她又如此執(zhí)著地喊了他幾聲,見他沒有動(dòng)作,凝固了一般坐在稻草上,突然就此打住了。
那個(gè)溫柔的聲音不見了,鐵窗中伸出的手指也不見了。王女低聲道:“既然如此,我就走了。”然后就沒有了動(dòng)靜。
少年抬起頭,哀哀地看著鐵窗的方向,宛若棄犬。他用人形的四肢著地,慢慢爬了過去,來到鐵窗前,學(xué)她那樣握住了冰冷的鐵欄朝外看去,左邊沒有人,右邊也沒有人,哪里都沒有人。
她真的走了。
那個(gè)溫柔的人,真的走了。
銀星頓時(shí)感到慌亂,學(xué)著她伸出手,將食指和中指從縫隙中用力擠出去。那縫隙這么窄小,巨大的痛苦幾乎要碾碎他的骨節(jié),他卻渾然不覺,拼命伸直手指往前抓,好像這樣就能把她喚回來。
下一秒,一雙溫?zé)岬氖职×怂氖种浮?/p>
少年微微一愣,便看到金發(fā)的王女從下面鉆了出來,紅腫的眼中閃過一絲狡黠的笑意。原來她沒走,而是躲在了下面,那里是視線的盲區(qū),所以方才他看不到她,以為她走了。
他也傻乎乎地跟著笑了,可還沒笑兩秒唇角突然往下一撇,豆大的眼淚一滴接著一滴地往下砸,冰涼的指尖拼命摳著她的掌心,指甲深深地陷到肉里,可她沒覺得疼,也沒讓他松開。
“對(duì)不起啊銀星,對(duì)你做了這種事?!彼f。
銀星搖搖頭,踮起腳尖,將額頭抵在鐵窗前。
他流著淚,看著她,心想她也許真的很需要那一張皮毛,所以給她罷,就給她罷。雪狼族的愛和極地的雪一樣純粹,即使被傷了心又扒了皮,她一招招手,他還是會(huì)搖著尾巴跑過來。 ↑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