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答道:“警察家屬。”
隊長四處看看:“你愛人呢?”
段景行笑笑:“出差了?!?/p>
樓上嬰兒的家長是一對在同一公司里加班的程序員,一起去改個程序,以為一個小時來回不會出什么事。
引起爆炸的源頭是插排過壓。
段景行陪著折騰到了凌晨才到家。
屋里仍有淡淡的焦糊味兒。
他習慣性地先看五只貓碗,想看它們把夜宵吃光了沒,卻看見五只貓碗里的干糧、凍干幾乎全都是一口沒少。
又看向它們睡覺的窩,幾個紙盒貓別墅全是空的,連最貪睡的黑妞兒也不在里面。
怕之前來來回回開門時貓竄出去了,趕忙兒把燈全打開。
虛驚一場——黑妞兒在飯桌的凳子上臥著,睜著一雙玻璃球一樣的眼睛與他對視。
不協(xié)調(diào)和黑靴子臥在凳子底下,就連賊拉兇也難得合群地湊到自己倆兄弟旁邊。
齊刷刷的8只玻璃球一同瞄他,只有飯桌底下的金百萬仍然睡得很熟。
他放輕動作抱起金百萬,關上了客廳的燈,回了臥室。
把金百萬放在床上,輕輕揉了揉它的額頭,蓋上被子,段景行閉上眼。
這一覺睡得并不踏實,又掙扎著醒不過來,混混沌沌睡到第二天,睜眼時頭一鈍一鈍的疼。
枕邊的橘貓還悄無聲息地睡著,一向起最早的金百萬難得睡懶覺。
伸手過去摸摸大貓柔亮的毛,手指忽然頓住。
金百萬的皮毛有些涼。
搓搓它的腿,軟綿綿的,像幾年前帶它做絕育時打完麻藥的狀態(tài)。
腦中一片白,他一把抱起貓,抓起手機,穿著睡衣下樓招了輛出租,直奔寵物醫(yī)院。
寵物醫(yī)生說金百萬已經(jīng)去世了。
其實段景行來的路上就知道了,金百萬不呼吸了。
那醫(yī)生還摸了摸金百萬失去溫度的皮毛,說毛色這么亮,喂的可真好。
金百萬17歲,折算成人類的年紀,已經(jīng)算長命百歲了。
段景行拎著貓包從寵物醫(yī)院出來,坐在路緣石上等出租車。
太空貓包里的金百萬仰著殼兒,張開嘴,露出兩顆尖利的小白牙,它以前睡覺也總睡成這個姿勢。
出租車干等也不來,這條路太偏了。
他的眼淚終于決堤一樣涌出來。
“兒子,你爸還沒回來呢?!?/p>
他念叨著,在袖子上蹭了蹭眼淚,過了許久,一扭頭,看見不遠處公交站點坐著個衣衫襤褸的老伯,身上不怎么干凈,散發(fā)著一股酸餿的味道。
老伯沒坐在等車的公共座位上,就那么直接坐在了地上,他身側(cè)放著一個玻璃絲袋,袋子上好幾處被里頭裝的空飲料瓶頂開了線。段景行看過去時,老伯正低著頭,看手中嶄新的可口可樂飲料上的字。
大概察覺到段景行看來的視線,老伯抬眼與他對視上。
片刻后,他低頭瞧了眼自己手中的可口可樂,把飲料遞向他。
段景行沒立即伸手接,老伯還往前遞了遞,眼角善意地笑出鷹爪似的皺紋。
他把紅彤彤的飲料瓶接過來。
是最近剛流行起來可口可樂歌詞瓶。
上面寫著:我曾經(jīng)跨過山和大海,也穿過人山人海。
“謝謝?!?/p>
段景行沒有朝路過的出租車招手,靜靜地喝完一整瓶可樂,氣泡嗆的眼淚又要流,他轉(zhuǎn)過去,要付老伯錢,被拒絕了,便把空瓶還到對方手上,又說了一遍:“謝謝?!?/p>
兩個月后,樓上重新裝修好了,半夜又開始動次打次。
段景行坐在客廳沙發(fā)上聽著熟悉的舞曲,電視隨手停在了少兒頻道,里頭正在播小豬佩奇,段景行沒有看佩奇,正安靜地盯著沙發(fā)上的抓痕。
家里只有金百萬不喜歡貓抓板,一定要到皮沙發(fā)上來磨爪子,屢教不改。
沙發(fā)騰地一沉,是賊拉兇跳上來,哼哼唧唧的把下巴頦兒搭在了段景行腿上。
桌子上放著金百萬貼了貓爪貼的白色馬克杯,黑靴子一躥跳上桌,把尖溜溜的貓腦袋塞水杯里,模仿金百萬咕嚕嚕地喝水。
半晌,段景行起身,給杯子重新添上涼白開。
家里其他貓也跟上他的腳步,不協(xié)調(diào)還“喵”了一聲,亮出肚皮表演了打滾兒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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