洞里陷入靜默,韓一趁機側(cè)耳傾聽,片刻對原婉然道:“天不落雷了,我們下山?!?/p>
據(jù)大夫說,韓一十分走運,傷口有些深,卻未傷著五臟六腑,不過經(jīng)絡(luò)肌理要恢復(fù),少說得一個月。
原婉然聽說,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,半個月后,韓一便得進軍營報到,如何養(yǎng)傷?
韓一出事的消息很快傳遍翠水村,村人都來關(guān)心,有個小媳婦上門得知韓一必須休養(yǎng),當(dāng)即哭了出來。
“這可怎么好?”那小媳婦對她丈夫說:“你多受一天訓(xùn)練,多一分回來的指望,現(xiàn)如今……”
原婉然恍然大悟韓一為何撒謊,是擔(dān)心村人怪她連累韓一受傷,耽誤鄉(xiāng)練。
幸虧韓一那天在大雨之前,便提早結(jié)束教習(xí),上山尋她,村人因此相信韓一“撥空帶媳婦上山,遇上雷雨出事”的說詞。
翌日,趙野回來了。
同行的還有來探病的李大,兩人途中相遇,一塊兒來。
“我都聽李大說了,”趙野進門先把提了滿手的吃食和布匹擱在正廳桌上,神情十分冷靜,“大哥上山受傷?!?/p>
李大一旁豎起大姆指,“趙野,你小嫂子好膽識,韓大哥身上又流血又扎洞,她一個女人家,在邊上不哭不鬧,一點不慌?!?/p>
“那是,”趙野揚起一方嘴角,盯住原婉然,“我這小嫂子素來膽大包天。”他幽黑的眸子像一潭水,因為太深了,掩住底下洶涌,只是那表面閃爍的浮光已經(jīng)很冷很冷。
韓一失血不少,服了湯藥正昏睡,李大在寢間待了會兒便告辭。趙野送完客,暴風(fēng)似沖回寢間捉住原婉然的手,拽她到正廳。
趙野拽得又狠又急,原婉然才走幾步便摔倒,趙野索性揪住她衣領(lǐng),把人拖在地上走,土面留下一道拖曳掙扎痕跡。
原婉然早已預(yù)備面對趙野發(fā)作,事到臨頭才發(fā)現(xiàn)高估自家膽量,當(dāng)趙野殺氣騰騰捉著她,她整個人寒毛直豎,耳畔好似響起前些日子她大哥叫趙野拆卸骨頭的哀嚎。然而再怕,她不讓自己發(fā)出任何聲響。
韓一要養(yǎng)傷,要多休息,不能吵醒他,原婉然咬緊牙根,默默在趙野的拽拖下翻爬,試圖站起。
好容易站穩(wěn),她叫趙野一把往墻面推,背脊、后腦勺撞上墻壁,她吃疼微皺臉。
“是你害的大哥,”趙野雙手撐在墻上,俯身對她微笑,如花的笑靨,野狼齜牙的狠勁,“‘帶你上山’?鬼扯淡。大哥看天氣最準,絕不會明知雷雨要來,還往山林鉆,一準是你作怪?!?/p>
跟著那張漂亮的臉蛋沒了一絲笑意,目光陰厲,修長手指扣上她頸項,“你害大哥,我便殺你?!?/p>
原婉然感覺頸間如套中鐵箍,迅速收緊,害怕再不說話,便沒機會開口,連忙道:“‘迎刃而上’?!?/p>
趙野頓住手勢,“大哥跟你提這事?”他先是詫異,繼而擰眉追問:“他還說什么?”
“他、他說……”原婉然要轉(zhuǎn)告趙野,韓一不準他找麻煩,但想到自己害慘韓一,還要拿人家的話自保,心頭一陣羞愧,頓時說不下去。
趙野眼珠子一轉(zhuǎn),似乎明白過來韓一的用意,無聲冷笑點了點頭,扼住原婉然頸項的手收了回去,握成拳頭往她臉旁墻面捶下;咚的一響,墻面震動,塵灰撲簌簌落下,拳擊處留下淺淺凹痕。
原婉然一哆嗦,瑟縮身子往另一邊閃避,觸到那邊趙野另一只撐在墻面的手,又是一驚。
“我聽大哥的,不動你?!壁w野低頭掐牢她下巴,陰惻惻望進她眼底,薄唇后的牙齒微微探頭泛亮,叫人恍惚以為他隨時要撕咬生吞人,“只是別妄想你拿了免死鐵券,大哥帶傷進軍營,若活不成,我活埋你?!?/p>
原婉然一直回避把韓一帶傷入伍的境況往深想,如今趙野丑話攤開說,點破最糟后果,她反倒鎮(zhèn)定下來。
迎上趙野雙眸,她沉靜應(yīng)道:“好?!?/p>
韓一肯以身相護,她將性命拱手相贈也值當(dāng),更不必提若連累他送命,償命天經(jīng)地義。
或許她應(yīng)答不假思索,趙野怔楞剎那。
“阿野。”寢間里,韓一呼喚,聲線有著剛醒的悶沉,以及忍痛的緊繃。
趙野二話不說,丟下原婉然奔進寢間。原婉然幷不急于進房,先整理凌亂的頭發(fā)和衣衫。她在韓一面前要好好的,不讓他擔(dān)心。
“別為難阿婉,”原婉然聽到韓一沉聲囑咐:“現(xiàn)時、以后?!?/p>
“大哥,”趙野的話聲幾經(jīng)按捺仍然忍不住揚高,“那婆娘這樣坑害你……”
“她沒錯,”韓一緩緩道:“是我害了她?!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