京城外縣,翠水村,武神廟里。
武神爺神像立于神壇,前方供桌上陳列雞鴨魚肉,供著鮮花素果。
原婉然在神壇前焚起線香,交給身旁韓一。
“相公,咱們向武神爺說,承蒙祂保祐你全須全尾歸來,今日特來奉上牲禮花果,叩謝神恩。再請祂往后也保祐你平安吉利,并且順利辭官?!?/p>
她叮嚀時小臉虔誠慎重,韓一湛黑眼眸微彎。
“好?!彼缘痛嫉穆曇艋貞?yīng)。
原婉然也拈香往神像祝禱,感激神明讓她們一家三口終于完聚團(tuán)圓。她請武神繼續(xù)保祐全家安康,對于韓一辭官那事,更是唯恐武神爺不能察其緊要,再三默念。
幾日前,韓一升官了。
他由軍營散值回家,告訴原婉然這個消息,原婉然眉眼彎彎,欣然道:“相公本領(lǐng)大,大家遲早都會瞧出你的好處。”
當(dāng)下她著手安排酒食果品慶賀,忽然發(fā)現(xiàn)忘了件事,遂問韓一升的什么官。
韓一答道:“總旗?!?/p>
原婉然望軍銜生義,又問他:“可是通譯房里扛大旗、管人的職役?”
“總旗不管通譯,管轄五十五名官兵?!?/p>
原婉然夸韓一厲害,一下手下管數(shù)十來人,隨即品出不對。
“相公,管士兵是武官的差使,怎地交給你這個通譯官負(fù)責(zé)呢?”
“我轉(zhuǎn)升武官?!?/p>
原婉然笑靨微滯。
“你是文員,怎地升武官呢?”她思索未幾,驚問道:“豈難道又要打仗,調(diào)你過去?”
韓一輕拍她肩膀,“你別慌,并不是這回事?!?/p>
事起于那幾日京師營例行年度操練,演武試藝,有一環(huán)節(jié)由各隊(duì)派出軍健交手比試。韓一的頂頭上司素知韓一本領(lǐng),故意派份屬文員的他應(yīng)戰(zhàn)同僚手下武官,挫對方氣焰。韓一出馬,不消說,馬到成功。
指揮使目睹韓一武藝超群,當(dāng)場抬舉,將他由無品秩的通譯官拔升為正七品總旗。
原婉然聽了來龍去脈,探問韓一口氣,弄明白他并不特別偏好做武官,遂接著問他,能否推掉升官,留任通譯原職。
她勸道:“相公,你成了有品秩的武官,往后免不了參加演練,沒準(zhǔn)又教人派上陣與人廝殺較量。如今邊疆太平,用不著打仗了,咱們能避開弄刀弄槍的差使就避開吧?!?/p>
韓一答她,軍中比試少用真刀真槍,險并不如何險,并且這次升遷不好推辭。
他道:“指揮使當(dāng)著各營人馬面前,將我越級擢升,這份人情和體面不一般。若我立刻推辭,是拂他顏面,要得罪人;在軍中不聽上峰安排,也是忌諱。”
韓一見妻子愀然不安,便折衷法子,他反正不是非在軍中供職不可,那便等上半載,風(fēng)頭過了,尋個原由辭官。這同時,他在軍中好歹待過一陣,對當(dāng)初替他安排通譯差使的長官也過意得去。
話雖如此,原婉然心中到底不踏實(shí),一到韓一營中輪休放假,便速速拉他回翠水村還愿祈福。
兩人燒香還愿,在廟祝官老爺子那兒用飯,村人紛紛來打招呼閑聊,及至小倆口回到韓家祖屋時,已至午后。韓一留原婉然在家中午歇,自個兒到河里抓魚當(dāng)晚餐。
原婉然閉了大門打盹,醒時韓一猶未歸來。她見日頭偏西,便整衣下廚,洗米炊飯。忽然門外響起拍門聲,砰砰砰落拳極重,毫不客氣。
她走向大門,邊走邊問:“是哪位?”
開了門,屋外立著她血緣上的兄長原智勇。
她腹內(nèi)反胃,本能抬起雙手,砰地掩門上閂一氣呵成,賞給原智勇一海碗閉門羹。
原智勇瞠視閉起的門扉,無法置信自己一來便受怠慢。他狠敲門板,“死丫頭,開門,我有話說!”
木門震動,砰砰巨響,原婉然有一霎害怕,隨即鎮(zhèn)定。
她曾經(jīng)與原智勇夫妻當(dāng)眾分證,如今又有什么可怕的?
她隔門發(fā)話,“我們無話可說。趙野說過,你我兩家生不見面,死不臨喪?!?/p>
“他拳頭再大,越不過天理倫常人情。我們是兄妹,打斷骨頭連著筋,你不能絕了手足情份?!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