池敏呆住,短短一日,趙玦一反數(shù)年柔情,坦言虛情假意,接著告知原婉然死訊,她簡直疑心自己在作夢。
“原娘子怎會仙游?”池敏失聲問道,“她年紀輕輕,并無病痛?!?/p>
趙玦言若有憾:“地動當時,原娘子人在花園后門的柴房。柴房倒塌,將人壓死?!?/p>
“原娘子怎會在柴房,她便肯去,丫鬟媳婦也會攔著。”池敏越想越覺古怪,“不對,地動當時天剛亮,她人該在流霞榭?!?/p>
“她趁夜溜出流霞榭,打算逃離趙家?!?/p>
“逃離……”池敏臉上唰地褪去血色。
在她亮出《眠犬》圖,透露趙野瘋顛消息之后,原婉然終于如她預(yù)期有所行動,卻因此身死。
所以趙玦不曾將原婉然一并帶來別莊,因為她死了!
池敏雙腿發(fā)軟,趕忙扶住就近桌幾,往桌旁椅子坐。
趙玦視若無睹,徑自問道:“池娘子知道原娘子為何逃走吧?”
池敏心臟重重一跳:“我……”
趙玦走回堂上落座,道:“原娘子不只一次試圖逃離趙家,趙某以她全家性命要脅,她才安份?!?/p>
池敏心生涼意,知人陰私不是好事,況且趙玦提起自身惡行,口吻竟似閑話家常。
這人不只冷酷無情,還比她想像中來得狠毒。
趙玦續(xù)道:“前時她再度妄動,趁出游放風(fēng)箏求救,必是以為家中出大事,顧不得趙某威脅?!?/p>
他利刃般的目光落在池敏身上:“是你向原娘子透露消息。原娘子教我擄走,她的畫師丈夫趙野為此發(fā)瘋,這等畫壇大新聞博古齋的張娘子一定聽過,也不會向你漏提。謹慎起見,我派人向張娘子求證,不巧她離京,近日回來方有答話。這一問之下,才知道小覷你?!?/p>
池敏身子一顫,好似教人拿針深深扎了一下。
趙玦道:“張娘子曾向你推薦趙野的字畫,你嫌棄風(fēng)格飄逸有余,莊重不足,她便不再提起。前陣子你卻自行問起趙野,買下他畫作。你買下的不是向來偏好的工筆花鳥,而是《眠犬》,畫的是趙野家的狗兒。沒多久,原娘子悒郁病倒?!?/p>
池敏不敢言語,趙玦眼神滲出一絲陰冷:“你拿《眠犬圖》給原娘子過目,用她熟悉的物事催發(fā)她思家心緒。當時你尚未說破趙野發(fā)瘋,否則以原娘子的性情,只會設(shè)法逃走,決計不肯放任自己病倒?!?/p>
池敏聞言,憶起原婉然目睹《眠犬》當下,強自撐持著不失態(tài),不給旁人添麻煩。
趙玦往下說,眼底陰影更重:“原娘子好容易將身子養(yǎng)好些,又教你拿趙野瘋顛消息刺激。她受不住,忍無可忍設(shè)法求援,最后逃走?!?/p>
別說了……池敏抖索的嘴唇無聲翕動,眼前浮現(xiàn)原婉然在逃跑前夕,誠心祝福自己早日回鄉(xiāng)。
趙玦又道:“你生怕原娘子在后宅壓你一頭,故意設(shè)計煎熬她,挑撥她和趙某翻臉。你心想事成了,原娘子連命都丟了,再也無法和你別苗頭?!鋵嵥龑δ銖奈从羞^爭競之心,是你一心東風(fēng)壓倒西風(fēng)?!?/p>
“別說了……”池敏終于微弱出聲。
趙玦輕聲問道:“怎么,虧心事你做得,旁人說不得?”
池敏噎住,趙玦又道:“池娘子,趙某勸你見好就收,拿了細軟地契離開京城。你如今處境雖不如本來所愿,比起原娘子到底綽綽有余??蓱z原娘子被困在柴房,教瓦礫堆生生活埋,人給挖出來時候,滿身塵土,血肉淋漓,走得甚是凄慘?!?/p>
池敏面色如土,摀住耳朵尖聲道:“別說了!”
“池娘子可是不信?”趙玦柔聲道,“趙某可以安排你瞻仰原娘子遺容,不過她容貌盡毀,傷口深可見骨……”
不等趙玦說完,池敏暈了過去,地契由她松開的手指滑脫,飄落地上。
趙玦冷冷掃了她一眼,喚道:“來人,將池娘子送回她居處?!?/p>
房外的丫鬟進來,七手八腳將池敏搬上春凳抬走。
趙忠隨后進房,趙玦吩咐:“閉鎖池娘子的院子,只留兩名下人伺候,每日三餐醫(yī)藥照常送去,不準她們主仆傳遞物事或消息。”
“是,”趙忠應(yīng)道,由地上拾起地契,“二爺,這地契……”
“交給江嬤嬤。”
趙忠有些驚訝:“二爺還將田莊送予池娘子?”
“池娘子應(yīng)得的,她雖非自覺自愿做幌子,畢竟冒了險,也令我得益?!?/p>
“……小的以為二爺惱了池娘子多話,不再管她死活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