張蕙怡落座在沙發(fā)上,抽泣起來,“我苦心養(yǎng)育你這么多年,你就這么回報我……生兒子有什么用……被一個狐貍精迷住,連你媽都不顧了……我把所有希望都放在你身上……當年我被那些人看不起,你說一定會讓我成為高家女主人……媽這么多年就指望著你……”
張蕙怡哭哭啼啼,高楷擇臉色越來越差。
他坐直身,“媽,你生兒子就為了有用嗎?”
張蕙怡臉色一變,“你怎么能這么說……”
高楷擇雙眼拉滿血絲,眼神蒼涼,看著他母親,“這么多年,我還不夠努力嗎?為了你,我什么都要學,什么都得拿第一。每次看到爸,像獻寶一樣表現(xiàn)自己。從大陸到香港,被高家承認,你開心了??墒俏也婚_心。我寧可生活在上海的小胡同,也不想住進香港的豪宅!我不想看到你對人諂媚被人奚落,我不想被那些堂兄弟欺負,不想每天活在戰(zhàn)斗中?!?/p>
“楷擇,過去受的苦,都是為了有一天能將他們狠狠踩在腳底下!所以媽才迫切想要你成功啊!”張蕙怡激切的看著他兒子,“你怎么就不懂媽的苦心?你就不能為了媽……”
“不是為了你,我會這么痛苦嗎?”高楷擇打斷她的話,聲音沙啞,“她要跟我結婚,我都不能點頭……”
他心里清楚,現(xiàn)在跟許愿結婚,對高家那邊會是大地震,他媽這么多年的夢就要破滅了。
“楷擇,那種一心想攀高枝的狐貍精……”話說到一半,見高楷擇臉色難看至極,她又改口了,“你要實在放不下,跟佳穎結婚后,還能養(yǎng)著她啊……”
“我不會娶鄧佳穎!不會找情婦!”高楷擇厲聲打斷她的話,“我不會讓這世上又多一個女人,把兒子當成戰(zhàn)利品,去換男人的婚姻!”
“我到現(xiàn)在都不知道,爸到底愛不愛你,但是,我愛那個女人,我不可能讓她走你的路!”
“啪--”張蕙怡狠狠甩了高楷擇一巴掌,哆嗦著唇道,“賤種……賤種……”
高楷擇被打的沉默了幾秒。
“楷擇……你怎么能這么傷你媽的心……”張蕙怡坐到高楷擇身旁,揪著他的衣襟,哭著道。
高楷擇看向她媽,緩緩道,“媽,對不起,我也有喜怒哀樂,有自己的*。我沒辦法像以前那樣,為你而活,做個令你完全滿意的兒子?!?/p>
“都是那個女人……都是因為那個女人……”張蕙怡抓住他,哭道,“沒有她出現(xiàn),你不會忤逆我……你一直是媽的好兒子……你是媽唯一的希望……”
高楷擇拉下她的手,起身,“答應你的事,我會竭盡全力。但我不會按照你的方式來?!?/p>
他轉(zhuǎn)身往門邊走去。
“楷擇,這么晚了,你還要去哪兒?”
“出去透氣?!?/p>
“砰!”的一聲,門被甩上。
張蕙怡跌坐在沙發(fā)上,仿佛一瞬間蒼老了十歲。
高楷擇性格冷靜又要強,從不讓她操心,她自認為培養(yǎng)出了最滿意的兒子。
她沒想到,在他平靜的外表下,隱藏的情緒這么激烈。
他失憶時的叛逆,她只當他是變了個人,現(xiàn)在看來不過是壓抑的一面爆發(fā)了……
他長大了,她管不了了……如果哪一天,他翻臉不認人,她該怎么辦……
“哢!你這樣不對?!痹S愿由監(jiān)控器前站起身,走到場中,對女主角說,“你這樣看起來不太對。你雖然表現(xiàn)的很決絕,但你的肢體語言要相反。肢體語言反應你真正的內(nèi)心?!闭f著她比劃了幾下,“像你剛剛這樣,說話的姿勢就不太對……”
女主角認真的聽著許愿的指點。一旁跟女主角對戲的沈尹,已經(jīng)習慣了許愿敏銳的洞察力,他自己也不敢有絲毫大意。
合作了這些日子,他愈發(fā)覺得她能拿獎不是偶然。她對每一個鏡頭里的細節(jié)都挑剔到無以復加。對演員的掌控和挖掘,更是非同一般。這部戲里的大牌配角們,都不敢怠慢。
在這樣的工作環(huán)境里,他很享受。他有一種拍電影真的是門藝術的感覺。
今晚有一場雨戲,灑水車在一旁已經(jīng)就位。
許愿坐回到監(jiān)控器前,一切再次就緒,場記板啪嗒打下。
這場戲在大學的足球場里拍攝。不遠處的臺階上,高楷擇坐在那里,腳下是七零八落的酒瓶子。他就像看球賽一樣,看著他們拍戲。這段距離不遠不近,他能看到那個女人,看不清楚她臉上的表情。
高楷擇再次灌下一口酒。他突然特別想知道,失憶時是什么感覺……
那時候的他,什么都不用理會,沒有糟心的記憶,沒有肩上的責任,就待在她身邊,很舒坦吧。
灑水車正在工作,天空幾聲驚雷,豆大的雨劈里啪啦砸下。
劇組的人手忙腳亂的支起大傘。許愿紋絲不動的坐在監(jiān)控器前,她沒喊停,這一幕還在繼續(xù)。原本就是雨戲,多了天然雨,幷不影響。
統(tǒng)籌在一旁無語道:“天氣預報就是天氣亂報!”
高楷擇依然坐在臺階上,傾盆大雨砸落,他的頭發(fā)和衣服瞬間濕透。他恍若無事,繼續(xù)喝酒,酒精混著雨水灌入到喉嚨里。
許愿拍了一個多小時,切了十來個鏡頭,終于結束了這場雨戲。
劇組的人開始收工。場務跑到許愿跟前,喘著氣說:“導演……導演……”
“怎么了?”
“那里……我……我看到了高董事長……他……好像昏倒了……”順著場記手指的方向,許愿只看到厚重的雨簾。
“你沒看錯吧?”
“沒看錯!導演,我?guī)氵^去。”
許愿只能撐起一把傘,跟著場務往臺階那邊走去。
上了四級看臺的臺階,她看到了高楷擇。他仰躺在臺階上,腳下是亂七八糟滾動的酒瓶子,身上的襯衣和西褲被雨水澆的濕透。
“喂!”她踢了他垂下的小腿一腳。
他沒反應。
許愿往前走幾步,在高楷擇腦袋邊蹲下。她撐起的雨傘擋住了他上方的雨水,她拍了拍他的臉,“喂!醒醒!”
高楷擇緩緩睜開眼,眼神懵懵懂懂。
“你到這里來干什么!”許愿冷著臉道。
上方的人映入眼簾,他怔怔的看了她幾秒,忽而笑起來,露出兩個小酒窩。
“老婆……”他呢喃著,伸出雙臂抱住她。許愿被高楷擇猝不及防扣在胸前,連傘都栽了下去。
“……你放開我!”許愿氣的捶打了他幾下,掙扎著由他胸膛前逃離。
她狼狽的站起身,這一折騰,身上也濕透了。還沒拿起傘,高楷擇也站起來了。他又一次將她抱住,腦袋壓在她肩膀上,似夢似醒的叫著,“老婆……”
“神經(jīng)病啊你!放開我!”許愿氣極,一邊拉扯他,一邊對候在一旁的場務說,“快把他拽開?。 ?/p>
“這……這個……”誰敢拽高董??!找死??!
許愿跟高楷擇撕扯時,腳下踩到一個酒瓶子,身體猛地栽倒,“啊--”
扒在她身上的高楷擇隨之栽下,就在許愿快要倒地時,他猛地將她抱緊,摟在懷里,翻了個身。“砰”的一聲狠狠撞響,他身體摔下,腦袋撞在了石壁上。他痛的眉頭緊蹙,兩手將許愿緊緊護在懷里。兩人的身體從臺階上往下滾--
許愿被埋在男人的胸膛里,他一只手護著她的后腦,一只手扣著她的腰,在天旋地轉(zhuǎn)時,雨水混著他濃烈的氣息籠罩住她。她的心由驚慌失措變得毫不畏懼。
身體翻滾幾下,落到平地。劇組的人都圍了過來。
高楷擇平躺在地,許愿由他懷里半撐起身,看向他,“你還好吧?”
他沒有發(fā)出聲音。燈光打下來,許愿看到他腦袋下滲出的血跡,驚叫:“快叫救護車!”
你以為你是霸道總裁的總啊……
高總,你這輩子都沒受過這種罪吧……
我身體不好,心臟有點毛病……我病得厲害……
你這種人身邊一群狂蜂浪蝶,接吻對你來說就跟玩一樣,你怎么會理解我的心情……
你懂什么,你衡量一部電影的好壞就是看它能不能賺錢……
真的呀?你真的覺得我會有前途?
其實我早就認識你了,但沒告訴你,后來心里不安才跟你分開……
謝謝你,高楷擇……我從沒有站在聚光燈下,這么近距離的觸摸自己的電影夢……
你是上天送給我最好的禮物,是我生命里突然出現(xiàn)的精彩,我始料未及又舍不得放開……
高楷擇緩緩睜開眼。
他的手動了動,摸到幾縷頭發(fā),目光隨之看去,一個腦袋埋在胳膊里,趴在床沿上睡覺。
他伸手,摸了摸她的發(fā)絲。她像是不舒服,扭頭,后腦勺朝著他。
高楷擇坐起身,輕輕往前移了下,直到能看到她的側(cè)臉。他伸手,撥開她臉上凌亂的發(fā)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