康童從學(xué)校門口跑過來,拉開副駕才發(fā)現(xiàn)是司機(jī)開車,連訣在后排,朝他稍一頷首。他吐了吐舌頭,叫了聲劉叔叔好,然后灰溜溜地關(guān)上車門爬上后座,抱著書包在連訣身邊坐好。
“爸爸,我們現(xiàn)在就去大房子吃飯嗎?”
“嗯。”
康童鼓著腮幫子點了點頭,回了聲哦,就沒再說話了。
車剛拐進(jìn)大院子的時候康童就緊張起來了,兩只手絞著衣服下擺,提溜著眼睛往車窗外面瞟。
車緩緩駛過花園,停在別墅門外的車位里。
下車前,連訣注意到康童摘兒童安全帶時翻上去的衣領(lǐng),抬手幫他撫平了,不等康童轉(zhuǎn)過臉,他已經(jīng)收回了手推門下車。
康童在后面小聲說了一句:“謝謝爸爸。”
康童跟在連訣背后,穿過一條很長的走廊,他原本偷偷側(cè)著眼睛四處看,目光無疑對上打掃的傭人,對方對他微笑,他便怯怯地收回眼睛不敢到處瞟了。
連訣不知道什么時候停了下來,康童低著頭跟在后面沒留意,腦門撞上連訣的后背,正要道歉,手臂被連訣扯住。
“爸?!边B訣叫了聲人,拉著康童的細(xì)胳膊把人帶到面前。
“叫陳先生?!边B訣低聲說。
沙發(fā)上坐著的男人頭發(fā)還是黑的,但眼角那里有很深的皺紋,抬眼看過來的時候表情有些嚴(yán)厲??低悬c害怕,稍稍往后躲了一步,被連訣抵著后背才站直了。
“陳先生好?!?/p>
康童聽話地小聲問過好,心里卻想:為什么不是連先生?
陳褚連撚著一盞茶,抿了一口,才對康童說:“小孩,你過來?!?/p>
連訣安慰性的按了按他的肩膀,在他背上輕輕推了一下。
“大方點?!边B訣壓低的聲音在他頭頂響起,雖然溫柔,但也帶著點威嚴(yán)。
康童只好硬著頭皮走過去。
陳褚連倒是沒有他想象中那么可怕,反倒對他意外的慈祥,從茶桌的盤子里抓了一把開心果放進(jìn)他手里,康童接不下,只好暫時放在桌邊,陳褚連又拉著他在旁邊沙發(fā)上坐下。
“叫什么名字?”陳褚連溫聲問。
他正要回答“連康童”,走過來的連訣已經(jīng)替他答了。
“叫康童?!?/p>
陳褚連沒搭話,還看著他,康童稍稍掩住心理那點失落,重新跟陳褚連說:“先生好,我叫康童?!?/p>
陳褚連這才笑了:“男孩子嘛,是該大方點,雖然年紀(jì)還小,但也別什么都躲在大人后面?!?/p>
康童點點頭:“謝謝陳先生,我知道了。”
陳褚連笑著拍了拍康童的手,跟連訣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。
他們閑聊的內(nèi)容都是康童聽不懂的醫(yī)療術(shù)語,他在旁邊低著頭,也不吭聲也不鬧,安靜地聽大人說話。但時間久了未免無趣,康童看了眼剛才陳先生給自己的開心果,伸手?jǐn)n了過來。
因為沒有口袋,康童只好先把手里的一大把開心果放在并攏的腿上,慢慢剝著殼。
剝了幾顆開心果,康童無意間見陳褚連往他這里看,愣了一下,抬起頭,把手里剛剝好的開心果遞給他:“先生,您要吃嗎?”
陳褚連搖了搖頭,輕輕地笑了:“孩子倒是懂事。”
康童有點不好意思了,紅著臉埋下頭,陳褚連收回眼,淡淡地看了看連訣,嘆了口氣:
“懂事歸懂事……但還是不如生個親的,可惜了?!?/p>
康童手上剛剝開的開心果倏地掉在地上,陳褚連眉頭細(xì)微地蹙了起來。
連訣神色不變,微微笑了一下,沒說話,安靜地攏過康童的肩膀,再招來傭人把掉在地上的開心果清理掉。這動作雖然不算什么,但康童內(nèi)心不安似乎就此被撫平了,他眨了眨眼,用力忍住想哭的酸楚。
一時沒人說話,沉默得有些不正常。
“寧雪后天回國,她和你說了嗎?”陳褚連忽然說。
連訣頓了一下,說:“嗯。我后天過去接她。”
陳褚連臉上總算帶進(jìn)了一點笑意,搖搖頭:“合著你們都已經(jīng)商量好了,那她去麻煩你,我也不用再管啦?!?/p>
連訣點點頭:“您言重了,不麻煩?!?/p>
之后留在陳褚連處用晚餐,幾人入座后,有個漂亮的阿姨從樓上下來,撫著陳褚連的肩,在他旁邊的位置坐下。
“小訣來了?”女人先和連訣招呼了一聲,看到康童的時候眼睛彎起來,笑得很溫柔,“童童?是叫童童吧?”
康童不知道該怎么稱呼,只好點點頭,然后求助般地看向連訣。
“陳太太。”連訣說。
“陳太太好?!笨低芸鞂W(xué)道。
女人不高興地瞪了連訣一眼:“亂教,叫什么太太,童童叫阿姨?!?/p>
康童遲疑了一下,還沒開口,陳褚連皺著眉低聲呵斥:“你才是亂教,亂了輩分?!?/p>
“有什么輩分?”女人若無其事地把散在耳鬢的卷發(fā)撩到耳后去,還看著康童笑,“童童想叫什么都行,不用理他們。”
從小寄人籬下,他敏銳地意識到這家人的關(guān)系似乎并不簡單??低桓艺f話了,禮貌地點點頭,但再沒敢把腦袋抬起來,只能裝作什么也不懂地繼續(xù)吃飯。
在家的時候,阿姨為了照顧他,多數(shù)時候是做中餐。但陳褚連家的晚餐不太一樣,做的都是西式餐點,光是酒杯就擺了一排,三副餐具從內(nèi)到外排開,輝煌的燈光罩在雪亮的餐具上,晃得他不知所措。
康童不太會用刀叉,切牛排的時候金屬的餐刀劃在瓷盤上的聲音有些刺耳。
陳褚連抿了口酒,忽略了這聲音,轉(zhuǎn)頭問連訣:“小孩多大了?”
“十歲了。”連訣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