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不用,睡一晚就好了?!必┎挪幌胍馃?,扣緊衣領(lǐng),規(guī)規(guī)矩矩地躺下。
傅煜終究沒舍得叫她吃苦,趁著火苗尚未竄起,強(qiáng)行壓下去。抱她入懷,竭力安分地睡了一宿,次日清晨起來精神昂揚(yáng),滿懷溫軟,終是破了克制自持的功,趁她半夢半醒、意志不堅(jiān)的功夫,得償所愿。
直到日上三竿,才戀戀不舍地起身往衙署去。
……
隔日便是除夕。
大婚的喜氣尚未散去,便趕上年底新歲,傅家內(nèi)外比往年還熱鬧幾分。傅德清臘月里已往各處巡查了一圈,趕著傅煜的婚事回來,剛好趕上過年。西院里父子三人齊聚,添上攸桐和韓氏,還算是齊全。
相較之下,東院就冷清得多了。
因許朝宗不甘受制于人,在決意搭上魏建那根線之后,小動(dòng)作就沒斷過。魏建扛了圣旨,死盯著涇州的肥肉,年前開打后沒討得多少便宜,拖延至今,仍不肯死心,放著年節(jié)不過,不時(shí)整兵攻城。趙延之有傅家在背后偷偷撐腰,哪會(huì)將百姓拱手送到魏家那些貪官惡吏底下,拼死守城,仗著山川地勢之利,不退分毫。
這邊趙延之拖著魏建,南邊關(guān)乎新帝殺父弒兄奪得帝位的消息越傳越多,受酷吏盤剝的百姓積怨日重,山匪流民亂事不止,眼瞧著便要起暴動(dòng)。
各處的消息一總遞往京城,傅德明哪里抽得出空暇,衙署住處連軸轉(zhuǎn),都沒踏出京城。
傅暲兄弟幾個(gè)都是麾下干將,年節(jié)里不敢松懈,以身垂范,冒寒守在邊地。
男人們不在,東院里就只剩沈氏帶著兒媳和兩個(gè)孫子,一如既往地冷清。
傅德清也不是心胸狹隘之人,為著兄長侄兒,特地將韓氏叫去叮囑了幾遍,叫她多費(fèi)心,往東院多添些東西,尋常多帶攸桐過去走動(dòng),瞧瞧小孩子,別叫妯娌覺得冷清心寒。
饒是如此,除夕之夜,一家子聚在一處,沈氏的臉上也撐不起笑容來。
嫁到傅家這么些年,女眷冷清過年是常有的事。從前她主持中饋,花團(tuán)錦簇,在兒媳仆婦跟前皆有臉面,哪怕沒有丈夫兒子在身側(cè),也不覺得怎樣。這一年半間,手里的權(quán)柄交出去,自家心里有鬼,便覺仆婦的眼神都帶了懷疑打量似的,加之韓氏在壽安堂得寵,她受了冷落,天長日久,漸漸添了心病,時(shí)常悶悶的。
縱身份已成相爺夫人,卻不似從前光彩照人。
這一晚滿府燈火通明,傅煜父子去了軍營,只剩老夫人帶女眷用宴聽曲。
外頭爆竹雷動(dòng),笙簫絲竹,里面韓氏春風(fēng)得意,同攸桐和幾個(gè)妯娌圍在老夫人跟前湊趣,滿屋笑語,唯她心中凄然,備覺寥落。
沈氏坐在中間,臉上掛著笑,心里卻酸得厲害。
待宴散后回到屋里,對(duì)窗坐著,悶悶不樂。
今晚當(dāng)值的賈姑瞧見她神情不對(duì),只當(dāng)是夫人想念相爺和兒子了,不免寬慰。
這賈姑是她娘家的陪嫁,在閨中是貼身大丫鬟,到了這邊,也是頭等的管事仆婦,最得信重之人。這一年里,沈氏在傅家的處境她瞧得清楚,又深知主母性情,勸慰的言辭便格外貼心,只勸她看開些,安享尊榮富貴就好,不必為后宅這點(diǎn)瑣事憂心。
沈氏原本只是寥落,被她勾動(dòng)心事,便嘆了口氣。
“后宅這點(diǎn)事我已看開了,橫豎是我算計(jì)失策,落了把柄,怨不得旁人。我是——”她頓了下,倒沒瞞最信重的人,低聲道:“我是為暲兒他們不平。這府里的男人都是人中龍鳳,相爺為政事勞心勞力,在京城的龍?zhí)痘⒀ㄙu命,暲兒更不必說,常年風(fēng)沙苦寒,妻兒分離,功勞難道就少嗎?”
這話的深意,賈姑明白。
伺候了主母這么多年,沈氏的心病她也清楚。
上到皇權(quán)勛爵,下到百姓之家,除非長子無能庸碌,否則都是立嫡立長。如今的節(jié)度使多半父死子替,傅德明父子幾個(gè)都是能獨(dú)當(dāng)一面的厲害人物,平白將位子拱手讓給二房,傅德明念著兄弟情分看得開,沈氏哪能甘心?
但事已至此,誰都沒能耐左右傅德明的心意。
賈姑暗自嘆息,勸道:“這事兒夫人藏在心里,也只能自苦,還是交給男人們辦吧。您是相爺夫人,身份貴重,在這永寧地界,除了老夫人,誰不敬著你?只安享清福便是,何必苦惱這些?”
“相爺夫人?”沈氏哂笑了下,“我在這府里,哪像個(gè)相爺夫人?你看那韓氏和魏氏!”
那兩位少夫人跟自家主母的過節(jié),賈姑自然清楚。
當(dāng)伯母的使絆子謀害,人家不肯親近,只維持明面的和氣,也怪不了誰。
也就沈氏,這些年受慣了各處恭維逢迎,陡然碰見不肯賣面子的,心里擰疙瘩過不去。
但這話卻不好勸,賈姑遲疑了半天,才道:“夫人何必管外頭的事?咱們?cè)豪飵孜簧俜蛉?,誰不是敬重婆母的?更別說兩位小公子那樣招人疼。若夫人實(shí)在覺得府里悶,不如去京城住一陣,就當(dāng)是散心?”
京城里傅德明孤身一人,沈氏每回想起,都甚為懸心。
沈氏聞言,心念微動(dòng)。
若能去京城的相府住,不必到壽安堂立規(guī)矩,也不必瞧著兩位侄媳婦生悶氣。傅德明入相后,因想著沈飛卿久在京城,熟悉京城人事,便將他調(diào)回了吏部當(dāng)侍郎,她若回京,不必瞧著內(nèi)宅煩心,有丈夫和弟弟在,倒能舒心些。
這般想著,次日清晨便以擔(dān)憂丈夫?yàn)橛?,去討老夫人的意思?/p>
傅老夫人倒沒阻攔,允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