傅煜捉弄心起,迅速探手捉住,眉峰微挑,輕輕捏了下。
他的掌心搓過藥,仍是滾熱,放在傷處不覺得怎樣,碰到腳掌心時,卻熱得燙人。帶有薄繭的指腹摩挲過腳心,帶著某種怪異的情愫,攸桐下意識縮緊腳趾,趕緊往回奪??上_腕帶傷,奪不回來。
便將杏眼圓瞪,“手上有藥膏,還沒洗凈呢!”
“哦?”傅煜聲音低沉,深邃眼底藏了笑意。
她的臉頰泛紅,他的眼眸深沉,各自勾動了怎樣的心思,彼此心知肚明。
傅煜卻不挑破,只盯著她,手掌揉捏她腳丫,目光漸而晦暗,意味深長。
攸桐臉頰不聽話地騰起熱意,便伸手推他胸口,“快去洗手!”
傅煜紋絲不動,聲音帶笑,“我?guī)湍惴笏?,還救了你,你便這樣報答?”
“那我是為何遇險的?”攸桐翹著唇角,強(qiáng)詞奪理,“功過相抵,扯平了?!彪m是嘴硬,心底里卻仍感激他及時現(xiàn)身,冒著如雨鐵箭將她救出,便半跪起來,在他眉心親了下,“滿意了?”
唇瓣軟嫩,呼吸柔和,像是鵝羽掃過心尖。
傅煜目光落在她唇上,“還不夠滿意?!?/p>
攸桐笑著哼了聲,也不敢玩火自焚,便仍退回角落,道:“快去吧,我困死了。”
傷者為大,她既不肯,他也不能強(qiáng)求,否則跟從前似的被氣出去,便前功盡棄了。
傅煜只笑了笑,起身去內(nèi)室洗手沐浴,因水溫剛好,耽誤了一陣。
再出來時,她已經(jīng)睡了,呼吸綿長。
——白日里受的驚嚇令攸桐提心吊膽,后晌回府后雖躺了會兒,卻半點(diǎn)都沒睡著。緊繃的神經(jīng)在傅煜回來后松懈,整日的擔(dān)憂化為疲倦,鉆進(jìn)暖和香軟的被窩后,沒片刻就睡了過去。
傅煜也沒擾她,熄了燈燭躺上去,仍將她抱在懷里。
……
次日清晨天蒙蒙亮?xí)r,傅煜便起身出了南樓,精神抖擻。
到兩書閣,將這兩日積壓的事處理畢,外頭朝陽初升?;氐侥蠘?,攸桐才剛起身,正對鏡梳妝——因昨日崴了腳,她腿腳不便沒法走路,清晨去壽安堂問安的事便可逃過,趁勢睡了個懶覺。
夏嫂做好了早飯,擺上精致小菜,夫妻倆一道用了,她留在府里養(yǎng)傷,傅煜則出府辦事。
臨行前,因杜鶴去青州尚未歸來,便命護(hù)衛(wèi)往魏天澤住處去一趟,只說傅德清召見,請他到城外的東林校場。而后換上勁裝、懸了寶劍,縱馬出城。到得昨日那處莊院,問過昨晚的情形,果然那跛腳漢嘴牢如鐵,半個字也不肯吐露。
傅煜瞧了一眼,也沒往那處只關(guān)死囚的秘牢送,只叫人盯著,等陳三疲累犯困,熬不住時,再那處手段審問。
而后撥轉(zhuǎn)馬頭,直奔東林校場。
到得那邊,果然魏天澤已到了,單人孤騎,站在空蕩的校場,影子被朝陽拉得斜長。
傅煜與他相識已久,見慣了魏天澤英姿昂揚(yáng)的姿態(tài),一眼瞧見那身形,便覺他今日精神不濟(jì),想必是昨晚沒睡好。
舊事與案情浮上心頭,傅煜馬速稍緩,眉梢微沉。
晨風(fēng)朝陽下,魏天澤立馬眺望遠(yuǎn)處,眼底有淡淡的烏青。
昨晚他確實沒睡,一整宿輾轉(zhuǎn)反側(cè)、殊無睡意——在察覺陳三已露了痕跡后,他便篤定刺殺的事已失手。潛伏多年、苦心籌謀,大事未競卻露了端倪,即便魏天澤久經(jīng)歷練,卻仍生出一絲慌亂。強(qiáng)作無事地辦完事回到住處,魏天澤也終于發(fā)現(xiàn),他似乎被人盯上了。
不知道是何時盯梢的,藏得極深,若不是他在傅家數(shù)年,深諳此道,幾乎沒法察覺。
而這意味著什么,魏天澤心知肚明。
滅口失手,打草驚蛇,想必那魏攸桐也意識到了癥結(jié)所在,傅家才會派人盯上他。
到了這地步,以傅家在齊州內(nèi)外的天羅地網(wǎng),他想逃走是不可能的,唯有設(shè)法應(yīng)對。
魏天澤將所有的事梳理了一遍,陳三那邊不可能出岔子,沈氏鬼迷心竅,應(yīng)當(dāng)不至于半途而廢。哪怕沈氏反悔,憑著跟出城的那兩個護(hù)衛(wèi),也不會是刺客的對手。原本萬無一失,傅家卻查到陳三頭上,必定是刺客已然落網(wǎng)。
傅煜遠(yuǎn)在青州還沒回來,會是誰出手?
魏天澤想不通。
但事已至此,傅家既懷疑到他頭上,又有了魏攸桐的線索,紙終究包不住火。
今晨聽見傅德清召見,魏天澤便知道,是為了昨日的事。
唯一慶幸的,是傅煜遠(yuǎn)在青州,哪怕事情敗露,他也只需應(yīng)對傅德清,而不必面對傅煜——那個他少年時結(jié)識,數(shù)年幷肩作戰(zhàn)、生死托付的朋友。
懷著這般心思,魏天澤收斂心神,極力鎮(zhèn)定。
聽到遠(yuǎn)處馬蹄聲,他撥馬回望,卻在看到來人的那一瞬僵住。
逆著陽光,看不太清那人的面容,但他身姿挺拔、氣度沉穩(wěn),姿態(tài)熟悉之極。
是傅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