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因先前投水自盡的事,魏夫人甄氏近來對西閣看得很緊。
院里的動靜經丫鬟的口傳過來,她聽說攸桐沒像從前似的以淚洗面,暗自放心不少。當晚歇了一宿,跟丈夫魏思道問了問提親的詳細,次日清早便來瞧女兒。
攸桐昨晚睡得很好,這會兒正在屋里抄經——老夫人給的任務,躲不掉。
見甄氏進門,她便擱下筆,快步過去挽住手臂,攙到桌邊奉茶。
乖巧懂事的樣子,叫甄氏一陣感慨。
甄氏出身不高,嫁進魏家算是高攀,在婆婆跟前也很溫順乖覺。早年攸桐得文昌帝寵愛,魏老夫人心肝兒似的帶在身邊,時常出入高門貴戶,祖孫處得格外融洽。相較之下,甄氏既無家世又無資財,除了照顧起居,沒法給女兒添貴重東西,只能盡心教導,在攸桐日漸任性驕縱時,勸她收斂。
魏攸桐那時春風得意,又覺得祖母出身貴重言之有理,哪會聽她嘮叨?
漸漸的還煩躁疏遠起來。
甄氏瞧著暗自著急,偏巧有老夫人攔在中間,莫可奈何。
直到許朝宗變了心,攸桐想不開做出傻事,老夫人責備攸桐行事糊涂、給府里蒙羞,唯獨她心疼擔憂,日夜守在旁邊,勸解寬慰。
如今女兒撿回性命,變了個人似的懂事起來,甄氏哪能不高興?
遂拉著攸桐進了內間,徐徐道:“你祖母說話重了些,別放在心上,娘只要你好好活著,比什么都強,別管外頭那些人閑言碎語。不過切忌驕矜,行事須謹慎,這囑咐你得記著,往后……”她頓了下,瞧著攸桐那張消瘦的臉蛋,嘆了口氣。
攸桐猜得來意,覷著她,微微一笑,“往后怎樣?是為昨天的事么?”
甄氏點了點頭。
攸桐遂問道:“是誰呀?祖母滿口夸他?!?/p>
“齊州的傅煜,聽說過么?”
傅煜?這名字有點耳熟。
攸桐稍加思索,依稀想起京中盛傳永寧節(jié)度使有個侄子驍勇善戰(zhàn),曾以千余人馬擊退敵方萬余大軍,又趁其不備反撲過去,斬將奪帥,履立奇功。如今二十歲左右的年紀,升了齊州的兵馬副使,手里攥著齊州最精銳的騎兵,數次作戰(zhàn)皆所向披靡,叫敵軍聞風喪膽,是個極厲害的人物。
只是據說他心高氣傲,為人桀驁得很,在兩位兄弟相繼戰(zhàn)死沙場后,愈發(fā)冷硬狠厲,不近人情,朝野間談論起來,毀譽參半。
那個人,似乎就叫傅煜。
永寧節(jié)度使兵強馬壯,割據一方,傅煜身份雖不及皇子尊貴,卻有實打實的兵馬在手。那樣一位戰(zhàn)功赫赫,年少成名的驍勇將軍,來向她這聲名狼藉、身世不高,又素不相識的人提親?怎么看都有古怪。
攸桐低眉沉吟,甄氏只當她是不愿,便勸道:“我知道你的心事,睿王雖曾……”
這哪跟哪呀?
攸桐瞧甄氏那副心疼的樣子,便知她誤會了,忙道:“母親放心。男人若是變了心,九頭牛都拉不回來,這道理我已懂了。往后會收起那些癡心,母親不必擔憂。”說著,還寬慰一般,勾出個婉轉笑意。
甄氏也不知她是真想通了,還是打落牙齒和血吞,只覺得心疼之極,將她攬進懷里。
攸桐老實被她抱著,又問道:“母親可知道,他為何會……看上我?”
“說是從前在京城,你救過他性命?!闭缡洗蟮忠灿X得這事蹊蹺,問道:“記得么?”
攸桐仔細回想兩遍,沒勾起半點關于傅煜的記憶。這十余年間,魏攸桐心里眼里就只一個許朝宗,幾次豁出性命去救,都是為了他,對于旁的男人,可是半點也沒留意的,更不曾救過誰。
遂含糊道:“記不清了?!?/p>
甄氏聽了,也沒再多問,只說傅家來提親時態(tài)度還不錯,讓攸桐別太擔心,只管將養(yǎng)身體、修心養(yǎng)性,將來孤身遠嫁,萬不可再如從前般任性。
說到后來,倒是甄氏滿心擔憂,忍不住掉下淚來,惹得攸桐反過去安慰她。
魏家算不上位高權重,攸桐十四歲待嫁的年紀碰見這種事,背著狼藉的名聲,顯見得碰不上太好的婚事。難得傅家肯結親,魏思道商量過后,很快便應下了婚事。
過后問名納吉,將婚期定在了明年七月底。
攸桐也一改舊日頹喪,閑時抄書練字,搗鼓美食,偶爾跟甄氏出去赴宴,也是不卑不亢。甄氏瞧在眼里,只覺欣慰極了,待正月二十后春暖花開,便去城郊的恩佑寺進香祈福,順道散心。
誰知冤家路窄,母女倆剛進佛寺,便好巧不巧地碰見了熟人——
睿王許朝宗,和他前陣子新娶的王妃徐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