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第一卷：鯤鵬圖總是亂飛】
☆、第1章：吳師爺其人其事
這些日子，衙門的師爺吳幸子有點(diǎn)不對勁。
每兩日就雇一次柳老頭的牛車，跑到半日路程外的鵝城，也沒有多待，柳老頭一管煙抽不到一半，吳幸子就回來招呼他回家了。
柳老頭一開始也不在意，有人愿意叫車他便能多賺點(diǎn)錢，眼看冬天要到了，攢點(diǎn)錢好過年不是？
可這十多天過去，柳老頭心里就惦記上了，擔(dān)心吳幸子是不是被什么人給騙了。
畢竟整個清城縣沒人不知道吳幸子這人，過得清苦不說，還孤家寡人的，在衙門當(dāng)師爺，一當(dāng)當(dāng)了二十多年，眼看都要四十歲了，身邊連個知冷暖的人都沒有。
柳老頭怎么想，都覺得吳幸子像被人給騙財了，至于為何不往騙色上想……唉，一個大男人，撐不過一刻鐘，那得多丟臉是不是？
一開始，柳老頭只是跟老伴閑嗑了幾句，誰知道沒兩天，半個縣的人都知道這回事了。
清城縣實在太小，也實在太無聊。
于是這日吳幸子又來找柳老頭時，被柳大娘給拉住了。
“幸子啊?！绷竽镌挷懦隹?，眼眶就紅了，看得吳幸子一愣一愣，頓時慌了手腳。
“大娘，怎啊？有人給您置氣了嗎？要不我替你寫狀子？”吳幸子也不是頭一天遇見街坊鄰居哭著上門求助了，他當(dāng)了大半輩子師爺，啥不行就是寫狀子幾乎不用動腦也能一氣呵成。
“幸子啊……嗚嗚！”柳大娘這下真的哭上了，吳幸子手足無措地舉著雙手，求助地看著在一旁替牛刷背的柳老頭。
老頭看看他，再看看自己家婆娘，搖搖頭，低聲嘆了口氣。
這看來挺嚴(yán)重啊！吳幸子連忙在心里回憶這幾天縣里出的大小事。
王二家跟石大家?guī)兹涨耙驗榧依镄号接喠私K生，鬧上衙門吵了好幾天，好不容易才喬定了聘金跟嫁妝，最后大伙兒樂呵呵的談?wù)摵认簿频氖隆?/p>
安大爺家小孫子偷摘了許老頭院子里探出頭的柿子，小孩兒被推了一把也鬧上衙門了，狀子也還是吳幸子寫的，但沒辦炷香時間縣太爺就解決了這件事，兩家樂呵呵的一塊兒吃柿子去了。
李大姐與放牛的老王因為田界有些小齷齪、周家寡婦與長嫂之間有些爭執(zhí)、李三欠了族長三兩銀子死活不肯還鬧著要拿命抵……想來想去，吳幸子就是想不到柳家攤上了哪件事。
可見柳大娘已經(jīng)哭得雙目紅腫，雙肩顫抖，吳幸子只能不住的安慰到：“柳大娘別哭別哭，幸子什么忙也愿意幫您?。俊苯K于，柳老頭看不下去了，重重咳了聲，柳大娘這才猛的止住哭泣，抹干了眼淚盯著吳幸子瞧。那湛亮的眼神，把吳幸子看得一陣激靈，莫名感到大事不好。
“幸子啊?！绷竽镉謫??！鞍Γ易影??！?/p>
“是，大娘?！蹦故钦f點(diǎn)別的呀！吳幸子一輩子沒被人喊過這么多回。
“幸子啊，你……你老實告訴大娘，是不是，看上誰家姑娘了？”左思右想，柳大娘也不想嚇著吳幸子，隱隱晦晦地問了。
吳幸子眨眨眼，很快露出無奈至極的表情，嘆了口氣：“大娘，您、您……您忘了，我不喜歡姑娘啊?！绷竽镆舱ＵＱ?，一瞬間有些楞神，但很快回過神又哭了：“唉，可憐的幸子啊，你這是被男人給騙了嗎？”這下子連抽著旱煙的柳老頭都露出不勝唏噓的表情，連連搖頭。
吳幸子臉色一紅，脹得跟豬肝似的：“不是啊，大娘，你怎么認(rèn)定我被男人給騙了？”
“什么？難道你去騙了男人？嗚嗚嗚嗚，幸子啊！你怎么、怎么變成這樣？大娘早告訴你，你年紀(jì)也不小了，男人也好女人也好，有個知冷暖的人在身邊總是好的，偏偏你……唉，竟然還騙起了男人……唉……”不是啊，除了騙人與被騙外就沒別的猜想了嗎？
他這些年做人是做得多失?。?/p>
“大娘，你想多了，幸子沒有騙人也沒被騙?！眳切易訜o奈至極的抹抹臉，接著縮起肩膀左右看了看，才壓低聲音：“大娘，我說了你可不能告訴別人啊。”
“你說你說，大娘我絕對不跟人說。”柳大娘猛點(diǎn)頭，握著吳幸子的雙手兩眼發(fā)光。
遲疑了半晌，吳幸子才下定決心吸口氣輕聲道：“大娘啊，我這些日子是交了飛鴿之友?！?/p>
“飛鴿之友？”柳大娘瞪著眼，滿臉困惑。
“欸，是。”吳幸子搔搔臉頰，豁出去了：“大娘，你也知道我明年就四十了，這把年紀(jì)既沒出息也沒錢，還喜歡男人，想找個結(jié)契的對象搭伙過日子也不容易?！?/p>
“這是這是……”柳大娘深以為然地點(diǎn)頭，吳幸子臉色一白覺得自己更加前途無亮。
“所以，我就想也許可以靠飛鴿交友，指不定能遇上個良人……”默默抹去心口被扎出來的鮮血，吳幸子語氣淡淡地仿佛講他人之事。
“這是這是……”柳大娘又點(diǎn)點(diǎn)頭，接著問：“這飛鴿交友安全嗎？”這算是新玩意兒，柳大娘是不懂得。鴿子在清城縣是食物，家里窮得快揭不開鍋了，誰還有精力養(yǎng)飛鴿去交友？鴿子多美味啊，又肥又嫩的，黃油一燜那簡直……柳大娘暗暗咽了口水。
“欸，安全吧?！眳切易狱c(diǎn)點(diǎn)頭，不仔細(xì)看也看不出他耳根微微泛紅?！拔疫@些日子就是去鵝城收飛鴿傳書的?！?/p>
“這樣啊……”柳大娘沉吟道：“幸子啊，大娘不懂這些，可見不著面總不那么令人放心，你自個兒小心點(diǎn)，真想找結(jié)契的人，大娘也能幫你問問?！?/p>
“不用麻煩大娘了，幸子省得?！眳切易影矒岬嘏呐拇竽锏氖直常ь^看看天色，日頭已經(jīng)高掛在空，這會兒前去鵝城也晚了，他看來有些落寞?！傲鬆?，明兒再煩你帶我去鵝城一趟?！绷项^沒說什么，趴搭趴搭抽著煙，隱隱點(diǎn)了頭。
說罷吳幸子打算告辭直接上衙門工作，清城縣地方小，山窮水惡的，連盜匪都繞道而行，除了鄉(xiāng)親之間偶爾的小打小鬧，衙門清閑得連蒼蠅都沒得打，也因此吳幸子才能三天兩頭往鵝城跑，縣太爺也不置可否。
得到自己想要的訊息，柳大娘也不多留人，塞了一個窩窩頭給吳幸子，揮著手把人送走了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