就這樣連續(xù)三杯酒下肚,吳師爺已經(jīng)醉得恍恍惚惚,紅著臉直磨蹭關(guān)山盡的胸口,嘴里模模糊糊的喊熱。
將酒杯拿回來,關(guān)山盡替自己倒上酒,一邊拍撫著懷里不安分的人,一邊看著窗外遠山緩緩將酒飲光。
空桑酒雖然口味甘醇酸甜,后勁卻很大,要不是關(guān)山盡內(nèi)力深厚,又天生不易醉酒,也沒辦法獨飲獨酌一壺半還神智清明。
吳幸子鬧了一陣,最后乖乖地窩在關(guān)山進頸窩,神情迷醉地嗅著男人身上的熏香味,喃喃地念著:“我喜歡你的味道……我喜歡你的味道……”
“你要是喜歡這熏香,我讓人調(diào)一盒給你?!泵舾械念i側(cè)被磨得發(fā)癢,關(guān)山盡卻也任由他。
“不用不用,你別送我東西,我……我很好……”這溫柔的許諾,卻讓吳幸子顫抖了下,那傻兮兮的笑容不復存,人也喪氣地縮了起來。
“怎么了?”關(guān)山盡心頭起疑,低頭刮了刮他肉塌塌的鼻尖,看著那張因酒氣而泛紅的平凡臉蛋,心里莫名覺得可愛。
這念頭一閃而過,關(guān)山盡也不特別在意。只要吳幸子帶了魯先生的影子,他自然能從中看出可愛,不是嗎?
“你別送我東西……不需要的……”吳幸子皺皺鼻子,臉上帶著認真混著茫然,似乎很不放心地又強調(diào)一次:“別送,一定別送?!?/p>
“為什么?你不是喜歡這熏香的味道嗎?”把人摟緊了些,關(guān)山盡實在好奇,忍不住逼問?!澳阏f出原因,我再決定送不送你?!?/p>
“說出原因?”困惑地眨眨眼,吳幸子伸手攬住關(guān)山盡的頸子,將那張美麗的臉龐拉近自己,專注地盯著瞧。
看著看著,吳幸子神情羞澀地笑了“怎么了?”
“你真好看……”吳幸子喟嘆,噘起肉嘟嘟的唇在他花瓣般的唇上親了一口,傻兮兮地笑個不停。
“你喜歡我嗎?”關(guān)山盡放下酒杯,一手摟著吳幸子細腰,一手扣著他的下巴,吐氣如蘭地問道。
“……嘿嘿……”吳幸子看了他半晌,有氣無力地垂下眼,卻沒回答他的問題。
這模樣與往常大不相同,平日里吳幸子雖然羞羞怯怯、又顯得自卑、直心腸沒心機,看來幾乎沒啥煩惱的模樣,就連被鄉(xiāng)親們說閑話,他都沒動過怒,萬事不上心,掛念的只有鯤鵬志,就連關(guān)山盡都沒能讓他露出患得患失的模樣。
然而眼下,他神情萎靡,閃避著關(guān)山盡的目光,那醉態(tài)可掬的模樣已然不見,徒留一抹蕭索跟傷心,整個人都有些愣愣的,垂著臉什么話也沒說。
直覺這與吳幸子不留不求的態(tài)度有關(guān),關(guān)大將軍忍不住又勾起他的臉龐,輕柔地哄著:“怎么傷心起來了?說給我聽聽?”
“說給你聽聽?”吳幸子緩緩眨了眨眼,直勾勾地盯著關(guān)山盡看,半晌后才遲鈍地開口道:“你不是走了嗎?”
“你就這么想我走?”臉色不禁一沉,關(guān)山盡回想數(shù)日前與吳師爺?shù)膶υ?,這老家伙滿腦子希望他趕緊離開,好去拿鯤鵬志,還以為他不知道嗎?特意派了黑兒跟著,也是給染翠捎警告的意思。
人他還沒膩,誰都別妄想動上一動。
“不是啊……我不希望你走的?!眳切易诱UQ?,突然就滾下了淚水,關(guān)山盡原本心里有氣,這下子卻心疼起來,把人摟在懷里拍撫著安慰。
吳幸子除了床上,壓根沒哭過,也不像會輕易落淚的人。關(guān)山盡從黎緘這個清城縣的縣太爺口中問到許多吳師爺?shù)氖?,對這老家伙可謂是了解頗深了。吳師爺其人親切也冷淡,對誰都好像很關(guān)心,但又顯得萬事不上心,一個人生活著也有二十來年了,日子過得平平淡淡,前幾年還找準了墓地,開心了好幾天。
“你要是不想我走,我就不走?!标P(guān)山盡沒想到這串眼淚來得如此令他心疼,更沒料到吳幸子嘴上說的灑脫,內(nèi)心卻是茫然失措的,讓他極為憐惜,輕柔地吻著他哄道:“我不急著回馬面城,有滿月在也夠了,再陪你幾個月也不是難事,你別哭了?!?/p>
“不行的……不行的……”吳幸子乖乖地趴在他懷里,眼淚依然流個不停,很快就沾濕了關(guān)山盡胸前的衣料,溫熱的淚水仿佛帶著烈焰,將那塊肌膚灼的泛疼。
“可以的,馬面城的事我說了算,你安心便是?!比彳浀奈锹湓趨菐煚敯l(fā)頂,關(guān)山盡心里有些慌,他努力承諾,卻依然沒能止住眼淚。
就聽得吳師爺輕輕抽泣著,含糊地低語:“你得去京城趕考,我不能誤了你……我等你,等你回來,一年兩年十年都等,你一定能衣錦返鄉(xiāng)的!”進京趕考?這四個字一進關(guān)山盡耳中,他便蹙起眉,滿心都是苦澀。
原來,吳幸子哭著想念的人,卻并不是他嗎?
這個人究竟是誰?他很清楚打從十六歲父母雙亡后,吳幸子身邊就沒有過人,雖曾經(jīng)喜歡過那個賣豆腐腦的小哥安生,但在得知安生與張捕頭結(jié)契后,卻沒有更多留戀,轉(zhuǎn)身好像就把這件事給忘了。
原來吳幸子并非不求不留,而是心里有個人嗎?
究竟是誰!
關(guān)大將軍心里又氣又悶,捂著心口幾乎要吐血了。
而偏偏醉得迷迷糊糊的吳師爺還可憐兮兮地哽咽著把自己賣個精光:“我、我知道你一心想光耀門楣,載宗兄,你有才氣又有學問,這小小的鵝城關(guān)不住你這只大鵬鳥的,你應當進京考試,考上狀元!”載宗兄?這名字很耳熟啊……關(guān)山盡也沒打斷吳幸子的叨叨絮語,在腦中搜刮誰是這個名字,一邊拼湊吳幸子嘴里的那個故事。
“路費你甭?lián)模沂诌呥€有些銀子,家里就我一個人,你先拿去用吧。”吳幸子仰起頭,臉上滿是真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