太監(jiān)報完了訊,喜笑顏開,巴巴地看向李元貴,見他眼睛一亮,露出喜色,只是還沒笑開,這喜色便突然凍住,似又想到了什么不好的,不禁疑惑,小聲地道:“干爹,你怎么了?”
李元貴這才回過神兒,臉上重新露出笑容,點(diǎn)頭道:“好消息。你暫等著,我這就去回稟萬歲?!?
李元貴轉(zhuǎn)過身,面上那絲笑容便再次消失。
丟失了多年的傳國玉璽重見天日,地方以祥瑞獻(xiàn)上,說明今上乃真命天子,天命所歸,這原本是件天大的好事,但是湊在這個時候發(fā)現(xiàn),恰好又是在泉州甄家的船塢里重見天日,如此巧合,內(nèi)中緣由,李元貴怎會想不明白。
裴右安竟然連這一步也考慮到了,這一手安排,如同棋局里的天眼,一子落下,徹底便堵了皇帝的路。心思之縝密,果然非一般人能及,可謂算無遺策。
但這也恰說明了一點(diǎn),他在做那件事的時候,就已做好了萬全的準(zhǔn)備,將身邊人也都安排好了后路,而自己,寧愿承受皇帝的雷霆之怒,也矢志不改,甚至甘用性命去護(hù)那少年。
在這件事情上,裴右安的抉擇有多堅定,皇帝隨之而來的怒火就會有多么的巨大。
李元貴深知這一點(diǎn),所以更無法想象,這個時候,倘若自己把消息給稟上去,皇帝的怒氣,將會是如何的可怕。
他壓下心中涌出的不安,入內(nèi),斟酌著言辭,小心地將方才聽來的消息說了出來。
這幾日,朝會、議事、召見大臣、批閱奏折,朝廷內(nèi)外,事情是一件不少,皇帝這里,卻沒往日順暢,至今日,案上已經(jīng)堆積了數(shù)日未看的奏章,前所未見,李元貴入內(nèi)稟話之時,皇帝原本正低頭在批著奏折,一邊批,一邊聽他說話,聽到甄家因修建船塢,挖出了傳國玉璽,泉州民眾以為天降祥瑞,高懷遠(yuǎn)日夜兼程送了過來,神色陡然凝住,提筆的那手也定在了半空,一動不動。
皇帝慢慢地抬起頭,雙目圓睜,望著前方,仿佛那里站了什么人似的,提筆的那只手,也微微地開始顫抖。
一滴墨汁,漸漸凝聚到了筆尖,隨著皇帝那只手的不斷顫動,倏然滴落,濺在了筆下的奏折頁上。
“萬歲!”
雖沒見到最為擔(dān)心的大發(fā)雷霆,但皇帝此刻的這個樣子,也著實嚇人不輕。
李元貴見他臉色亦是漸漸發(fā)白,喚了一聲。
皇帝肩膀微微一晃,閉了閉目,手中筆管漸漸歪了,從指間無力地滑落了下來。
“萬歲當(dāng)心龍體!”
李元貴慌忙扶住了他。
皇帝閉目,以手撐額,半晌,一動不動。
“萬歲若體有不適,奴婢這就去喚太醫(yī)!”
李元貴抬頭,便要喚入宮人。
“不必了。”
皇帝慢慢地睜開眼睛,聲音有些嘶啞。
“朕沒事……”
他又道了一聲,坐著,臉色灰白,眼底黯淡,目光發(fā)直。
李元貴在他身邊跟隨了幾十年,縱然早先被天禧帝和順安王打壓的最厲害的時候,也沒見他露出過如此疲憊的模樣,看的有些心驚,又擔(dān)心不已。
“萬歲……”
“高懷遠(yuǎn)那些人,你代朕去看一下吧,先安頓了。朕有些累了,先去歇了……”
“這些奏折,留到明日再看……”
皇帝最后喃喃地道了一句,慢慢地起身,走了出去,腳步有些沉重。
……
次日早朝,文武百官獲悉,那面?zhèn)鲊癍t不久前竟在泉州重見天日,巧的是,還是在裴右安岳家所有的船塢里發(fā)現(xiàn)的,福建巡撫護(hù)著這天降祥瑞,昨夜連夜送抵京城,今晨敲鑼打鼓,百姓聞訊,競相出街迎接。
百官歡欣,紛紛對著皇帝歌功頌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