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小魚……全怪舅舅??!”
盧嵩的神色里,流露出更加濃重的自責(zé)。
“你雖沒在我面前有所表露,但舅舅心里清楚,你為了救我和你的表哥,被迫遠(yuǎn)赴庭州,你定受了天大的委屈,卻不在我面前有半句怨言。我本想這次帶你回去,讓你和你表哥成婚,往后你們安安穩(wěn)穩(wěn)地過日子。沒想到又節(jié)外生枝出了這樣的意外!舅父實在對不起你……”
雙魚一陣感動。見舅父說到動情處,眼角仿佛隱隱有淚光閃動,自己忽然也鼻頭酸楚了。用力忍住了,道:“舅父,不要說這樣的話。我心里把您當(dāng)成父親看待。父親出了事,只要我還有法子,怎么可能視而不見?況且我也沒受什么委屈。我去了庭州后,榮將軍和……”
她遲疑了下,“和七殿下都很好。因著我父親的緣故,他們對我也很是禮遇?!?
“小魚,你老實告訴舅舅,七殿下有沒有對你……”
盧嵩眉頭緊蹙,欲言又止。
雙魚微微一怔,隨即明白,知道舅父應(yīng)是誤會了段元琛。不知怎的腦海里就浮現(xiàn)出那夜在池邊兩人相對時的情景,臉微微一熱,慌忙解釋:“舅父您別多想。七殿下正人君子。皇上起先確實是命我傳召,務(wù)必要讓他回京。他雖然沒回,但最后還是代我寫了封信送回到京中。隨后我也就回來了。整個經(jīng)過就是這樣的。舅父您千萬不要有所誤會!”
盧嵩注視著外甥女,見她玉白面頰泛出微微紅暈,但望著自己的一雙眼睛卻和從前一樣清澈明亮,終于稍稍地放了些心。但眉頭依舊不解,慢慢地道:“小魚,方才你猜的沒錯?;噬弦懔粼趯m中再住些日子。舅父恐怕沒法帶你一道回廬州了。”
雙魚呆了一呆:“皇上有說為什么留我嗎?”
盧嵩踱步到床畔,回憶起先前在御書房中時皇帝的那句話:“朕的兒子,難道配不上沈弼的女兒?”
當(dāng)時皇帝說完,便沒了下文。
皇帝口中的那個“兒子”,想來應(yīng)該就是此刻還在庭州的七皇子了。
但是盧嵩直到現(xiàn)在,還是無法能夠清楚地揣摩出皇帝的意圖。
他給自己兒子盧歸璞賜婚,現(xiàn)在看來,自然是為了讓外甥女不再有婚約束縛。
但他說的這句話,到底是什么意思?難道真的有意將外甥女配給他那位十年前被驅(qū)逐出了皇城的廢黜皇子?
退一萬步說,倘若皇帝確實有這樣的意圖,他為的是什么?
一個背了不赦罪名的罪臣的女兒,又將會以什么樣的名義被送到七皇子的身邊?
皇妃?侍妾?或者連個侍妾的名分也沒有,外甥女僅僅只是皇帝用來操控自己兒子的一枚棋子?
這不是不可能。
今上于天下百姓而言,自然是位英明君主,作為臣子的盧嵩,甘受他的驅(qū)策,哪怕時至今日,依舊沒有改變半分。
但皇帝的猜沉和冷酷,同樣也令盧嵩不寒而栗。
既敬且懼,這大約就是許多像盧嵩一樣的臣子對于今上的感受了。
無數(shù)的念頭在盧嵩的腦海里翻騰,讓他感到無比的焦慮擔(dān)憂,但是他卻不能把自己的憂慮明明白白地告訴外甥女。
……
“小魚,皇上說,想讓你留些時日,陪他下棋說話。”
盧嵩終于轉(zhuǎn)過頭,帶著微微的笑意說道。
“舅父大約不能在京多做停留,但過些時日,你表哥應(yīng)該會進京。有事你就去找他。”
“小魚,你切記,在皇上身邊,須得小心服侍,勿要觸怒皇上。但倘若有朝一日,他要你做什么你不愿的事,你一定要讓舅父知道。”
最后他說道。
……
半個月后,雙魚送走盧嵩,被宮車重新接回了到了宮里。
這半個月里,盧嵩訪客不斷,尤其與平郡王府結(jié)為姻親的消息傳出去后,除了劉伯玉,當(dāng)初許多與盧嵩有過往來的朝廷官員也紛紛前來造訪,這其中就有雙魚的伯父沈鈺。盧嵩讓雙魚出來拜見沈鈺,這位伯父表情十分激動,淚灑衣襟,要求帶雙魚回家,說伯母已經(jīng)在家為她布置好了屋子,就等她回去,往后一家人共享天倫。最后得知皇帝要雙魚進宮,錯愕了半晌。
臨離去時,他的表情很復(fù)雜。
……
雙魚不清楚皇帝為什么要將她留在宮中作陪。
但事情既然已經(jīng)無法改變了,她也只能坦然去面對。加上舅父冤獄平反,表哥不日入京,只要不再出什么意外變故,往后前程應(yīng)也可期。所以這次入宮,她心底里雖然也依舊提防著,但心情,和前頭兩次確實不可同日而語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