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以為我看不出來你和俞風(fēng)城是什么關(guān)系?”
白新羽一手按了按太陽穴,破罐子破摔道:“嗯,對,就你想的那樣,你看,都這個年代了,戀愛自由啊,理解萬歲?!卑仔掠鹫f完,還眨巴著眼睛“yeah”了一下,可惜俞風(fēng)城表情動也沒動。
白新羽尷尬地收回了手,“少榛,你想說什么?。俊?/p>
“沒什么,這確實是你們的事。”燕少榛扯了扯嘴角,眼里卻沒有笑意,“老實說,我是個觀察力很強(qiáng)的人,你的眼睛老跟著他,我很早就看出來了?!?/p>
白新羽不好意思地笑笑。
燕少榛拍了拍他的腦袋,“但是他的眼睛總是跟著誰,你觀察過嗎?”
白新羽一怔,皺眉道:“你……什么意思?!?/p>
燕少榛笑了笑,聳聳肩。
這時候,俞風(fēng)城和陳靖回來了,帶回了豐盛的飯菜。
白新羽看了俞風(fēng)城一眼,表情有些古怪。
俞風(fēng)城挑眉道:“怎么了?”
白新羽看了燕少榛一眼,努力不去想燕少榛說過的話,“聽說我昨晚在你背上睡著了……”他越說越小聲。
俞風(fēng)城哼道:“真有臉說,哈喇子都流我脖子上了?!?/p>
陳靖噗嗤一聲笑了,“新羽,你真有創(chuàng)意,一百三四十斤還能在別人背上睡覺,你絕對是頭一個了?!?/p>
白新羽尷尬地笑了笑。
倆人把飯菜放在桌上,擺了起來。
白新羽繞到俞風(fēng)城背后,往他脖子上看去,可卻什么也沒有,就一截修長的、光滑的脖子,白新羽愣了愣,把俞風(fēng)城衣領(lǐng)拉下來看。
俞風(fēng)城扭頭看著他,“你干嘛?”
“我……我看你領(lǐng)子濕不濕?!?/p>
俞風(fēng)城瞪了他一眼,“我還能穿著被你口水弄濕的衣服?水房呢,一會兒去給我洗了。”
白新羽心不在焉地“哦”了一聲,目光飄向了燕少榛。
燕少榛笑得人畜無害,別提多陽光帥氣了。
白新羽心里涌上一連串臟話,這小子真他媽懷,居然跟他玩兒釣魚,他狠狠瞪了一眼,燕少榛的笑意更深了。
他們吃的這頓飯,其實就跟散伙飯差不多了,按照霍喬的說法,最后這道關(guān)卡,可能要淘汰一半以上,他們是這次的實習(xí)兵里唯一一個全寢室留在現(xiàn)在的,一路走過來很不容易,雖說俞風(fēng)城和燕少榛之間有些隔閡,但往大了說以后可能是生死相依的戰(zhàn)友,而且朝夕相處80天,四人之間的感情也越來越深厚,一想到這也許是他們最后一次呆在一起,每個人心里都不免有一絲惆悵。
他們以飲料代酒,陳靖說道:“愿我們在雪豹大隊重逢?!?/p>
“愿我們在雪豹大隊重逢!”四人用力碰杯,一飲而盡。
吃完飯后,他們各自收拾好了行李,霍喬說,無論他們會不會通過這關(guān),今天之后都不會住在這里了,正式成為雪豹大隊成員的,將搬到正式役的那棟樓去,沒沒通過的,自然就將被送回來時的地方。
日落時分,他們在操場上集合,霍喬要求他們什么也不許帶,在操場上對他們搜身后,就用黑布遮住了他們的腦袋,把15人弄上了車,那卡車晃晃悠悠地不知道要把他們送去哪里。
眾人的心都忐忑不已,霍喬不告訴他們干什么、去哪里,甚至不讓他們看,那種嚴(yán)肅而緊張的氣氛越來越濃烈,車廂里幾乎沒什么人說話。
白新羽和俞風(fēng)城一直握著彼此的手,雖然也沒說話,但是掌心交替的溫度足夠讓他們比別人多了一份安全感。
車大概開了一個多小時,停了下來,他們被趕下了車,霍喬的聲音在他們面前響起,“最后這一關(guān),是心理剝離考核,你們要做的很簡單,就是在一個地方呆著,你們離開那個地方只有兩個辦法,第一,考核時間結(jié)束,第二,棄權(quán)?!?/p>
9號道:“報告?!?/p>
“說。”
“考核時間多久結(jié)束?”
“不知道。”霍喬冷硬地回答。
“那是什么地方?”
“你們馬上就知道了?!?/p>
霍喬剛說完,眾人就感覺自己被人推搡著往前走。白新羽突然有些慌張,伸手想去抓俞風(fēng)城的手,可他的指尖卻只是輕輕擦過了俞風(fēng)城的手心,那一點溫度瞬間就在空氣中消失了,白新羽很想叫一聲,但他忍住了。
白新羽知道自己被人帶進(jìn)了室內(nèi),漸漸地除了他自己和身后的人,他感覺不到別人的存在了,他緊張地說:“大哥,咱們是要去哪兒呀?”
身后的人沉默不語。
“到底要做什么???我能見到其他人嗎?”
依然是沉默。
白新羽還要開口,突然,身后的人猛地推了他一下,他身體踉蹌了好幾步,剛穩(wěn)住身體,就聽砰地一聲,一扇很厚重的鐵門在他身后被關(guān)上了。白新羽猛地扯掉頭巾,卻發(fā)現(xiàn)眼前一片漆黑,他往那那門上撲去,但門已經(jīng)被鎖死了。
白新羽怔愣了一會兒,突然明白他們要做什么了,這是緊閉室啊,禁閉室里沒有光線、沒有聲音,面積顯然也很小,白新羽在里面摸索著,摸到了一張行軍床,床底下有一大筐干糧和水,再往前摸,是洗臉臺和馬桶。白新羽坐倒在床上,心里有一絲慌張。
俞風(fēng)城顯然已經(jīng)差不都猜到了,但白新羽明白他不告訴自己的原因了,確實,就算他知道了,也改變不了什么。他以前在小說里聽說過這種關(guān)小黑屋折磨人的方法,時間長了能把人逼瘋,但沒有親身體驗過的人是無法想像的,白新羽摸著那粗糙的墻壁,才剛進(jìn)來,他已經(jīng)對這個地方開始產(chǎn)生恐懼了,他并不是怕黑,他害怕的是,考核才剛開始,他已經(jīng)預(yù)感自己無法過關(guān),他是個多害怕孤獨的人。他忍不住拍了拍自己的臉,簡直要被自己的沒出息氣得撞墻了,這才進(jìn)來十分鐘,他怎么能現(xiàn)在就產(chǎn)生這種想法!
他把床底下的筐抱了出來,把食物和礦泉水散落在床上,在黑暗中摸索著數(shù)量,他要通過這些東西判斷霍喬到底要關(guān)他們多久。算了半天,他得出的結(jié)論是十天至半個月,聽上去好像也不是很難熬,只要每天吃了睡睡了吃,應(yīng)該很快就能過去吧。
白新羽躺在床上,胡思亂想了起來。
如果這次能通過選拔,他一定要告訴他爸媽和他哥了,希望他們能為自己驕傲……不過,也有可能他哥會親自跑到部隊把他揪回去,他哥雖然從小老是揍他,但對他也是真的好,估計不會愿意讓他去當(dāng)危險的特種兵吧,但是他是不會回去的,除非是兩年后他和俞風(fēng)城一起離開。
俞風(fēng)城……現(xiàn)在在干什么呢?肯定也跟他一樣數(shù)了干糧和水,那現(xiàn)在會不會在想他?白新羽嘿嘿笑了笑,漆黑一片的禁閉室里發(fā)出這種笑聲,還挺瘆人的。他翻了個身,腦子里幻想著俞風(fēng)城現(xiàn)在在做什么、想什么,回憶倆人認(rèn)識以來的點點滴滴,有時候想著想著就自己笑了起來。
后來大概是天黑了,他自然而然地就睡著了,那一片安靜漆黑的禁閉室里,讓他這一覺睡得格外香甜。
也不知道睡了多久,白新羽實在躺不下去了,就下了床,摸黑洗臉、上廁所、吃飯,做完這一切后,他無聊地在屋子里轉(zhuǎn)了一圈,那禁閉室太小了,估計也就比一個面包車大點兒,他用步子丈量了一遍,七八步就能走到頭,橫著的距離更窄,他兩只手就能同時摸到左右墻,狹小的空間格外地壓抑。
干點兒什么呢?想點兒什么呢?白新羽努力想著自己必須找點事情打發(fā)時間。他開始玩兒礦泉水,把水?dāng)[成方陣,讓壓縮干糧在方陣?yán)镒邅碜呷?,自己配音發(fā)出“嘟嘟”的聲音,玩兒夠這個后,他又開始雜耍似的拋干糧,玩兒了不知道多久,也覺得沒意思了。
白新羽躺倒在床上,大聲唱起了歌,什么會唱不會唱的一通亂吼,吼得腦子都嗡嗡直響,后來他吼累了,又睡著了。
再次醒來,白新羽明白自己計算霍喬要關(guān)他們幾天根本沒有意義,因為他現(xiàn)在已經(jīng)完全感受不到時間的流逝了,他究竟在這里呆了多久呢?一天?兩天?說不定才過了一晚上呢,好無聊,好安靜,什么都沒有,什么都看不見,他好想出去,哪怕現(xiàn)在有條狗陪他說說話呢!
俞風(fēng)城在干什么呢?班長在干什么?燕少榛呢?是不是也無聊死了,他們四個人現(xiàn)在來打個拖拉機(jī)多好啊,湊在一起聊天喝酒多好啊,哪怕是一起訓(xùn)練也好啊,至少不是他一個人啊。
東元和錢亮現(xiàn)在干什么呢?武班長呢?旺旺哥呢?有沒有人想他呢?他想好多人啊,他想爸媽、想他哥,這個時候怎么這么想回家呢。
白新羽在床上翻來覆去,他根本睡不著,四周的靜謐和黑暗就像一股無形地壓力,狠狠壓迫著他的神經(jīng),他感到呼吸都變得有些難受,他好想出去啊。他從床上蹦了起來,用力踹著墻,說不定隔壁有人呢,說不定隔壁就是俞風(fēng)城呢??伤吡税胩煲矝]聽到任何動靜。他踹完墻,又去踹門,那鐵門被他撞得咣咣作響,這么大的動靜就是隔著長城那么厚的墻也該聽到了嗎?可他依然什么也沒聽到。他感覺自己好像被流放到一個孤島上,四周什么人也沒有,只有他和無盡的黑暗。那種孤獨感是前所未有的,他現(xiàn)在好想聽到不是他制造的聲音,好想得到一點回應(yīng)。
撞了半天,他累出一身汗,他發(fā)現(xiàn)累一點兒也能轉(zhuǎn)移注意力,于是開始做運動,按照平時訓(xùn)練的量來,一下子就是200個俯臥撐和仰臥起坐,就這么坐了大半天,他累得氣喘如牛了,一頭栽倒回床上,終于有了些困意,沉沉睡了過去。
白新羽醒著的每時每刻,都在給自己找事情干。他已經(jīng)不知道到底過了幾天了,這里根本沒有時間的概念,他拼命地告訴自己要堅持下去,至少現(xiàn)在他還沒瘋。那狹小的房間里,他把一切東西利用起來解悶,他用床撞墻,用身體撞門,一倒立就是半個小時,用空的礦泉水瓶接水玩兒,大吼大叫,自己給自己講笑話,把床單扯成碎布條,到最后通過放水和抽水馬桶的聲音排遣寂寞,他覺得自己離瘋掉也不遠(yuǎn)了,只是腦子里了還有砥柱中流的那一股毅力和理智。
又一次一覺醒來,他大腦清醒了點兒,他開始回憶霍喬說過的話,從這里離開的方式,一個是到時間,還有一個是……棄權(quán)。他腦中靈光一現(xiàn),棄權(quán)?怎么棄權(quán)呢?這里無法和外界溝通啊,霍喬怎么知道他要不要棄權(quán)呢?難道,他們一直被監(jiān)視著?
白新羽感到一陣毛骨悚然。自己關(guān)在小黑屋里已經(jīng)夠嚇人了,如果這時候還有隨時看著他們、聽著他們,那真是太惡心了,那自己大吼大叫的內(nèi)容,自己跟神經(jīng)病一樣的各種樣子不都被人看去了?
靠……好瘆人……白新羽從床上躥了起來,開始滿屋子找攝像頭或者監(jiān)聽器,他把他能夠到的每個角落都摸了一遍,但是再高處他就碰不到了,而天花板的四角都隱藏在黑暗中。
白新羽感到一陣心慌,抱起被子瘋狂地尖叫了起來,叫到嗓子都啞了,才頹廢地倒回了床上。
究竟過去幾天了?有多少人放棄了?俞風(fēng)城現(xiàn)在在干嘛呢?是不是也跟自己一樣在發(fā)瘋?白新羽感覺自己快要撐不下去了,他想要光,想要聲音,想要觸摸人類的皮膚,感受生物的體溫,這里好黑、好可怕、好寂寞像全世界就剩下他一個人了,全世界!只有他一個人了!
巨大的恐懼和孤獨不斷侵蝕著白新羽的心,他感覺自己要崩潰了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