付西元更搞笑,穿得像古早港劇,那花襯衫小墨鏡。林驍明明不在,卻特意拉他出場,解釋槍的來源,字正腔圓,像舞臺劇。
陳書競看了都想笑場。
但江橋太心虛了,戰(zhàn)戰(zhàn)兢兢,居然沒發(fā)現(xiàn)異樣。他不僅慌得一匹,還真湊了上來,嘗試著幫他打架,為他擋刀。
有一瞬間,陳書競感動了。
那刀還沒開鋒,是道具,血和傷口也是。那槍是真槍,響起來很恐怖,但子彈不存在的。倆兄弟鳥為食亡,誰給錢多,誰是老大。
陳書競一時任性,想報復(fù)江橋,耍他一把。誰知道得到了想要的結(jié)果,卻不知如何收場了。
江橋落水,意外受傷。
在那一秒,夕陽西下,像腥紅色的血袋,圓滾滾一團,傾瀉而出,染紅了藍天白云,海上勝景。
陳書競突然很迷茫。他告訴自己:這世上人這么多,沒誰是特別的。強者如林,美人如云,誰會在乎誰呢?
但事實上,這世上,哪還會有第二個人,陪你生死,為你演戲,求你真心。最重要的,還他媽在十九歲甩過你……讓你刻骨銘心?
江橋或許不特別,但千萬風(fēng)景如風(fēng)沙雨雪,時間流逝,就不見了。數(shù)不過多少春夏秋冬。
但只有江橋,像柔軟的根須,不知不覺地靠近,盤旋在你心底,屹立不倒,扎根于地。
如果不愛他,我還能愛誰?
愛是多么奢侈的東西,就像皇帝的新衣,人人歌頌,誰真正見過???倘若見的人多了,誰還會迷戀小說,電影又拍給誰看呢?
陳書競望著天際,迷亂地想:我看過那么多文藝作品,歸根結(jié)底,沒人更符合愛情的定義。
除了你,江橋。
只有你。
江橋醒來時,手臂繃得很緊,被止血帶勒的。傷口處經(jīng)過清創(chuàng)縫合,包扎好了。
他養(yǎng)了幾天傷,在單人病房。
第三天,陳書競來見他,整個人神氣活現(xiàn),洗過臉梳過頭,漂亮得像要相親。背上纏過紗布,還沒拆線,懶散地坐在椅子上,揉了揉肩頸。
江橋直起身問:“你疼不疼?”
陳書競嗯一聲。
“我記得你很怕疼?!苯瓨蛳肫鹉菆鲷[劇,既內(nèi)疚不已,又十分心虛,只覺得都怪自己。低聲道:“為什么替我擋……”
“我好歹是個男的?!标悤傉f。
他從口袋里抽出根煙,分開淡粉色的唇,金色火光映照蒼白的臉,振振有詞道:“平時疼,遇著事就不疼了?!?/p>
江橋見他點打火機,驚訝地睜大眼,指責道:“你受傷了!為什么還抽煙?護士說不行的?!?/p>
陳書競沉默一秒,收起來,“對不起,為了裝逼?!?/p>
江橋:“……”
他捧著手臂,笑得不行。
陳書競看著他,也笑起來。誰知道剛一震胸腔,就牽連了背部神經(jīng),疼得直沖頭頂,嘶了一聲,眼眶濕淋淋,像受了大委屈。
江橋連忙安慰,“沒事,沒事,喝點水……”
那語調(diào)很溫柔,勾起某種情緒,讓陳書競的胸口震動起來,涌出一股沖動,傾身把他抱進懷里。
江橋一怔,將受傷的手臂舉起,另一只環(huán)在他腰上,聽見低低的喘息。好香……等等,這男的養(yǎng)病還噴香水,有毒吧,別感染了……
陳書競說:“江橋,我喜歡你?!?/p>
“……”江橋驚呆了。
這告白實在突然,他本來還在暗自吐槽,打了個措手不及,心跳砰砰作響,要撞破胸腔。好半天才反應(yīng)過來,腦子里混亂地想:
我操,我這是賭贏了,他信了?他信我是真愛了,不計較我當年打掉孩子離開了?
靠靠靠,還以為搞砸了!
陳書競抬頭看他,只見他一臉呆滯,不禁又翻白眼,正經(jīng)八百道:“所以呢,你怎么看?”
“啊,我沒看……”江橋福至心靈,“我也喜歡你!”
陳書競滿意,“嗯,親親?!?/p>
倆人親熱了半天,江橋突然想到什么,推開他,認真地問:“那還open嗎,陳書競?”
陳書競反問他:“你說呢?”
“?我當然不想!”
“那就不。”
江橋笑起來,頓時松了口氣,“那是closed了?”
陳書競搖頭,微笑。
江橋面色一僵。
“不是closed,是Locked?!标悤傇诤笳呒恿酥匾?,從外套掏出兩只情侶手鐲,玩兒魔術(shù)把戲似的,扣在一起,鏗鏘有力:
“鎖了,江橋。”
江橋一愣,無奈地笑了,伸出手,讓他把手鐲推上光滑的腕子,迎著太陽,閃閃發(fā)光。
哪怕不是戒指,也滿足了。
他靠在陳書競肩上,手牽著手,昏昏欲睡,眼角瞥見窗外巨大的榕樹,和純白色尖頂。
那是澳門出名的教堂,守望航海者歸來。
守望我吧,江橋想,王爾德說過:愛始于自我欺騙,終于欺騙他人。欺騙是為了成全啊,又不是傷害誰。
所以說,千萬別讓陳書競發(fā)現(xiàn)啊。
拜托你。
而在這一刻,陳書競在思索:江橋好傻啊,我該不該告訴他?說起來怪尷尬的,我也很神經(jīng)……
窗外,兩只鸚鵡靠在一起,梳理頸羽,或許也談?wù)搻矍椤Uf真的,它們應(yīng)該比人懂吧。
愛情是什么?
唧唧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