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們都是魔鬼，是邪靈，是沒有信仰的愚民……”小青年拖著傷腿，哆哆嗦嗦念叨：“我們需拋棄肉身，供奉圣靈，不懼怕壓迫拷打，死后一定能升入天堂……”

吳雩把從地上撿來的鐵棍從左手換到右手，犬齒咬著煙頭，輕聲說：“這輩子已經(jīng)活成這逼樣了，還不想著趕緊上個學(xué)讀個書，信神能管用嗎？”

小青年扭曲著臉怒吼：“我們讀的是神的思想！神的言論！你們這些沒有信仰的惡魔怎么能懂？！”

“神的思想言論就光教會你們殺人放火過靈床了？”

“我們那是靈體合一！是全心奉獻！是我們姐妹的本分！我們……”

“這些都是姓巴的教你們的？”步重華打斷了他。

小青年被吳雩刺激得口不擇言，情緒癲狂以至極點：“住口！你們不配提老師的名字！你們都是沒落的大紅|龍，你們會被推翻，推翻?。　?/p>

巴老師。

步重華偏過頭，和被他擋在身后的吳雩對視一眼，兩人眼底神情都發(fā)沉——這個陰魂不散的名字，再次從血腥的幕后顯出了端倪。

他到底是做什么的？他是否就隱藏在這個村子里？

“……”步重華大腦轉(zhuǎn)得飛快，突然哼笑一聲：“那個姓巴的已經(jīng)被我們抓住了，你還不知道吧？”

小青年整個人一愣：“什么？”

“就是巴老師告訴我們到這里來的，否則警察怎么能找到你們？”

“不可能，你騙我……”小青年顫抖著喃喃，他就像是被電打了似的，瘋狂吼叫起來：“不可能，巴老師能'聽見'大紅|龍的聲音，絕不可能被抓！你騙我——”

遠(yuǎn)處山路紅藍(lán)光芒乍亮，警笛劃破夜空。

后援來了！

“……什么聲音？”“是警察？”

人群紛紛覓聲回頭，恐慌的議論越來越大，漸漸嗡響成一片：“警察來抓我們了？”“是公安局！”“'大紅|龍'，是'大紅|龍'的魔鬼！ ”……

“我們要被判死刑了！”有人驚慌失措地叫起來：“只要被魔鬼抓住就是個死！”

“只要抓住就會判死”仿佛從天而降的斧頭，一斧斬斷了人群的退路，極度的恐懼立刻化作了極度的絕望和狂熱。直到這時步重華的臉色才真正變了，當(dāng)機立斷厲喝：“放下武器快跑！警察不會傷害你們！快跑！”

“救命！救命！”小青年就像脫水的魚瘋狂彈跳，甚至沒顧上注意刀鋒已經(jīng)在皮肉上劃出了血口，幾次險險劃過頸動脈左右：“他們來迫害我們了！救命— —！”

步重華一掌死死按住他：“不準(zhǔn)動！”

步重華多少年一線實戰(zhàn)加體能鍛煉，那掌力非同小可，當(dāng)時就把小青年牢牢摁住，凸著眼睛發(fā)不出聲來，只手腳一個勁亂蹬。

“隊長，”吳雩喘息道。

那短短兩個字讓步重華立刻意識到什么，把小青年往外一推：“你趕緊滾！”

步重華決不可能有吳雩這樣面對暴|亂人群的經(jīng)驗，他的反應(yīng)已經(jīng)堪稱神速，但卻還是晚了。黑燈瞎火中沒人能看清他剛才對人質(zhì)干了什么，就在小青年被迫失聲的兩秒間，不遠(yuǎn)處那道尖尖細(xì)細(xì)、不懷好意的叫喊又平地炸起：

“他殺了大寶！不好啦！”

“警察把大寶殺啦——！”

混亂霎時安靜半秒，緊接著：

“警察殺人了警察殺人了！”“我的大寶啊啊?。∥腋銈兤戳耍?！”

“絕不坐以待斃！跟魔鬼決一死戰(zhàn)，決一死戰(zhàn)——??！”

如果說那人第一次發(fā)聲就像是水滴掉進油鍋的話，那么現(xiàn)在就是整個油鍋都炸了起來，每個人都在尖叫，每個人都在嘶吼，千萬油星沖天亂迸，小青年恐慌的嚷嚷根本傳不到別人的耳朵里。

“回警車上，”步重華倒退半步，心知大勢已去，突然甩手把砍刀拋給吳雩：“接著！回警車上！快??！”

話音剛落，暴怒的人群蜂擁而上，潮水般淹沒了他們！

紅藍(lán)警燈飛馳而近，警笛震動整個村莊，咣咣咣接二連三轟響，所有警車都打開了遠(yuǎn)光燈，霎時將整條渣土路轟得如同白晝。

“這邊這邊！這邊這邊！！”治安主任連滾帶爬從警車?yán)锼は聛恚贿呎Z無倫次指路，一邊朝這邊大吼：“快住手！警察都來了！他媽的還不快住手！！”

“不許動！”“舉起手來！”

“警察！”

吳雩飛身踹倒一個狀若瘋狂的老頭，整個人凌空下墜，雙膝結(jié)結(jié)實實壓在了另一名男子肩上，后腰仰彎如倒u，撬棍貼著他鼻尖呼嘯掃過。他簡直像無聲無息的厲鬼，所到之處無人可擋，下一秒從男子肩頭翻身而下，落地雷霆重掃，對方腳腕咔擦骨裂！

“弄死他！弄死他！”混亂中一雙蒼老的手抓住了吳雩衣角，老婦瞪著兩只通紅的眼睛：“他們殺了我大寶！弄死他——！”

步重華撲上來揪住那老婦，也管不了多少了，抓起來橫甩了出去。就在這短短頃刻間，他們的退路已經(jīng)被完全阻絕，殺紅了眼的村民噴涌而上，如蝗蟲般層層疊疊罩住了他們。

數(shù)不清多少木棒鐵棍當(dāng)頭而下，同時映在吳雩瞳底。

下一刻，他被步重華重重按倒在地，頭臉全身皆盡埋住，絲毫不露在外。

——嘭！

步重華一手摀住吳雩眼睛，另一手墊在他后腦和地面之間，頭緊緊伏在他頸窩中，耳朵里只聽見自己的骨骼內(nèi)臟齊齊發(fā)出悶響。

劇痛讓他甚至來不及感覺自己哪里受了傷，五臟六腑在同時收緊，緊接著從咽喉噴出了一口血！

時間仿佛被凝固靜止，無限拉長；那口熱血順著吳雩鬢發(fā)流到后頸，剎那間化作巖漿，融化皮肉，滋滋燒遍了每一寸冰冷的骨縫和黑暗中靜默的靈魂。

“……步隊，”吳雩呼吸一頓，隨即失聲怒道：“步重華！”

——砰！

砰！砰！

槍聲穿透夜空，響得可怕，所有爆沸同時一寂！

“不準(zhǔn)動！不然開槍了！”當(dāng)?shù)毓簿珠L食指扣在扳機上，怒吼撕裂所有人耳膜：“所有人退后！警察??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