見氛圍不對,言文彬趕緊打圓場,但幫女兒說了幾句后話題又轉(zhuǎn)了回來:“不過淼淼你要知道,有些人堅持不婚主義,那是經(jīng)過深思熟慮的,人家能為自己的人生負責(zé),有些年輕人說什么不婚主義,那就是圖新鮮鬧著玩……”
“我不是不婚主義?!毖皂刀ǘǖ乜粗?,“爸,你們……”
她其實很想把那些憋了好幾年的話一股腦地對著他們吐出來,可她心里更清楚這樣做的后果有多難預(yù)測,于是話到嘴邊,她還是硬生生地變了調(diào),露出一副很無奈的模樣:“真是服了你們了,跑題都跑到天上去了?!?/p>
很好,怒火壓下去了,氛圍也拉回來了,一切照舊。
一家人又坐在一起天南海北地聊了會兒,言淼起身去洗手間時,打開手機假裝接了個電話,回頭對父母道:“我一同事來找我拿東西,我送下去給她?!?/p>
等到了樓下離開小區(qū),面對來來往往的車輛,她才突然不顧形象地朝著夜空大喊了一聲,隨后又喊了一聲。
有什么東西一直堵在心里壓得她喘不過氣來,在各種嘈雜的聲音掩飾下發(fā)泄出一部分,她才終于覺得稍微好受了些。
小區(qū)樓下有個亭子,這會兒里面沒人,她便一個人靜靜坐著,吹著夜風(fēng),爭取讓自己早點平靜。
其實剛才她想說,她是不是不婚主義父母心里很清楚,她從前想過結(jié)婚的,她有過想嫁的人,是他們把她逼成了現(xiàn)在這副樣子。
可這樣的話,她不能說。
和傅云朗分手的事,她當(dāng)初跟家里交待時,說的是兩人對未來的規(guī)劃分歧太大,所以也和無數(shù)大學(xué)情侶一樣,沒躲過“畢業(yè)就分手”這個魔咒。
她把所有原因往自己和傅云朗身上攬,分手后也沒在父母面前表現(xiàn)出半點傷心的跡象,就是為了讓母親放寬心。
因為當(dāng)年的事已經(jīng)形成一個死局,她不分手,母親會整天提心吊膽,她若是因為父母的逼迫分手又傷心欲絕,母親心里還是不會好過。
為了這位她深愛的同樣也深愛她的母親,她放棄了愛情放棄了自我,做回他們眼中的乖乖女。
父母認為她以后必須結(jié)婚,她就硬著頭皮交男朋友談戀愛;父母迷信,她便也迷信,就算被周圍同齡人笑話也無所謂;父母認為她以后必須生孩子,她便也做好了生孩子的準(zhǔn)備。
她把親情放在第一位,把這個家置于最重要的位置,她硬生生活成了自己最討厭的“媽寶”,可為什么還是不夠?
看著漆黑的夜色,她突然想起,身邊一個原生家庭很糟糕的朋友經(jīng)常說羨慕她,羨慕她畢業(yè)沒幾年家里就幫著買車買房,羨慕她和家人之間相親相愛,溫暖和睦。
但那個朋友不知道,很多時候在現(xiàn)實和影視劇里看到那些可怕的原生家庭時,她心里其實會羨慕。
雖然聽起來有些匪夷所思,甚至顯得她狼心狗肺,但她很多次都在想,要是她生在那樣重男輕女或是父母不做人的家庭里,她肯定會毫不猶豫地與那樣的家庭一刀兩斷,然后不帶任何負擔(dān),一個人過自己想過的生活,哪怕窮點苦點,至少能為自己的人生做主。
可偏偏,她從小就被捧在手心里,父母疼她愛她,視她重于生命,她與他們不僅血脈相連,感情上也不能有絲毫割舍。
他們對她的愛,成了壓在她心上最大的那塊石頭,讓她幾欲窒息,而她推不開,也不能推開。
一張紙巾遞到她面前,她轉(zhuǎn)身看著身后的宋遇寧:“你怎么也下來了?”
將手中的廢紙扔進垃圾桶,宋遇寧在她身旁坐下:“跟他們說你漏拿了東西,讓我送下來?!?/p>
“我媽沒懷疑?”
“懷疑了,她擔(dān)心是她那句話傷你心了,我和姑爹安慰過了,放心,我口才好著呢?!?/p>
“少自戀了?!毖皂递p笑著伸手去戳他額頭,指尖剛到他面前,迎上他幽深的眸子,她才突然意識到什么,又急忙將手收回。
靜默了好半天后,她聽到宋遇寧低聲說了句“對不起”,但她沒抬頭,也沒吭聲。
他繼續(xù)道:“明天姑爹姑媽一走,我就會回學(xué)校去,以后……不會再來你這里了?!?/p>
她說:“好?!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