診斷書幾乎給張玫判了死刑,可老人的態(tài)度卻相當樂觀,眼里甚至還帶著笑,“我這一生已經(jīng)活的很精彩了,就算在此結束,也并沒有什么遺憾?!?/p>
“不……如果不是我,您這些年根本不用這么辛苦,更不會累到生病。”蘇御抬起頭,兩只眼眶通紅。
顯然蘇御并沒有聽進去。
張玫原本輕松的面容淡了下來。
“小御……”院長輕聲喊他。
這么多年,蘇御始終沒有走當年的陰影,張玫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如何安慰這個孩子。
“您好好休息,治療的費用我來解決。”蘇御把老人的手輕輕地放在床上,用被子蓋住,站起身。
現(xiàn)在他已經(jīng)長大,已經(jīng)不是曾經(jīng)那個只會哭哭啼啼的小孩了。
看著院長擔憂的神情,蘇御莞爾一笑,破碎的淚花中閃爍著堅韌的光,“您放心,我不會做違法的事情?!?/p>
如何短時間內(nèi),在合法的范圍里獲取大量的收益。帝大商學院一年級最優(yōu)秀的學生卻為此發(fā)了愁。
蘇御將身上所有能用的資金全部聚在一起。
只有兩萬塊。
少得可以忽略不計,還不夠張玫一周的治療費。
蘇御選擇了投資門檻最低的股市。
然而這么少的本金,即使買中妖股漲數(shù)倍,短時間內(nèi)也無法賺到足夠的醫(yī)藥費。
院長的病情已經(jīng)等不及了。
想要放大盈利,只能加杠桿,風險也隨之拔高,蘇御最終將目光轉向了股票期權。
誰也沒想到,一個剛成年的孩子憑著高杠桿購入看漲期權,以兩萬的本金賺到了數(shù)百倍的收益。
有了足夠的資金,張玫在骨髓配對成功后,很快進行了移植手術。
手術很成功,出院后的院長在逐漸康復。
三個月后,白血病復發(fā)。
兩周后,一層白布蓋了上來。
這位善良的老人最終永遠留在了那個略微有些寒冷的冬季。
浴室的天花板空洞白凈,宛如無垢的天堂。
蘇御躺在浴缸里,有些出神。
赤紅的烈焰,純白的蒙布,破碎的畫面好似壞掉的電影膠片,不斷在蘇御的眼前交替回放。刺目的映像宛如千鈞巨石,死死的壓在他的胸口處,痛的幾乎無法呼吸。
蘇御雙眼微睜,用盡最后一點力氣,異常珍惜的將這兩幅畫面殘忍的刻在靈魂深處。
突然,他感覺有些冷。
蘇御縮了縮身子,蜷成一團。
身體逐漸滑入溫暖的池水中。
別墅外。
一輛車避開蜿蜒的車道,以極快的車速從山底直線上山。車輪碾過精心培育的花叢,壓斷了數(shù)排繁茂的花枝,從偌大的花壇里沖了出來。
剎車踩死,輪胎摩擦地面,在青色的石板上留下一長串黑色的剎車印,超速的私家車終于在別墅大門前堪堪停了下來。
溫子墨從車里沖了出來,額發(fā)垂落,劃過焦急的眉眼,神情急切,帶著不自知的惶恐。
拉開沉重的大門,男人三步并兩步爬上回轉樓梯。
他看到傅哲赤裸著上身,靠坐在在蘇御的臥室門前。
“怎么樣?”溫子墨快速問道。
“沒有回應,門反鎖了,打不開?!备嫡苈劼晸u了搖頭,嗓音有些沙啞,應該喊了很久。
他單手拉著門把手,企圖站起來。還未起身,強烈的暈眩又讓他倒了下去。
溫子墨上前把傅哲的身體挪到一邊,抬腿踹在了門鎖的位置。
結實的木門發(fā)出一陣巨響。
紋絲未動。
溫子墨后退兩步,用側肩狠狠撞了上去。
門鎖變形,緊閉的門板不堪重負地撞在了門后的墻上。
溫子墨咽下口中的血腥,抿唇走進房內(nèi)。
屋內(nèi)拉著厚重的窗簾,昏暗一片。
狹長的鳳目微微睜大,溫子墨在偌大的套房里急切地尋找著蘇御的身影。
客廳沒有。
床上也沒有。
室內(nèi)沉寂的空氣再次流動了起來,浴室的門被吹開一個小縫,泄出一條窄窄的白光。
恍若來自天堂的一道救贖。
“小御!”
推開門的瞬間,溫子墨的瞳仁劇烈收縮。
浴室里,柔和的白光將光滑的瓷磚照的發(fā)亮。然而中間的浴缸里,那滿滿一缸的赤水如同根根利箭,刺的男人雙眼疼痛難忍。
蘇御雙眼緊閉,臥在寬大的浴缸里。
他的頭發(fā)濕潤,黑色的發(fā)絲貼在額角。明亮的燈光下,蜷長的睫毛泛著瑩瑩白光,無暇的面容如同浸泡在冰雪里的脂玉,白的幾乎透明。
隨著身體的下滑,蘇御的腦袋輕輕側向一邊,小半邊臉頰沁在血水里,紅色的水波微微晃動,若有若無地親吻著蒼白的嘴角。
好似泡澡間的一頓小憩。
又好似就此睡著后,便再也不會醒來。
溫子墨的胸口涌出一股劇痛,心臟如撕裂一般,痛的指尖都在顫抖。
他屏住呼吸,一步一步走到浴缸前,終于支撐不住,直直地跪在了地上。
傅哲尋著聲響踉踉蹌蹌的摸到浴室門口,一股濃重的鐵銹味兒鉆入鼻腔。
他對這個氣味太熟悉了,熟悉得讓他渾身發(fā)涼。
就在傅哲準備開口詢問時,他聽到一聲男人撕心裂肺的哭喊。
聲音哀慟,悲涼,剖肝泣血。
在空曠的浴室內(nèi)久久回蕩。
不像是人。
更像是獸類瀕臨絕望時的悲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