蘇御輕輕合上房門。
“哢啦?!贝盼i輕扣,將男人急切地呼喊關在了門內。
“晚安,傅哲?!?/p>
他垂下眼睫,看著握在手中的門把手,聲音輕不可聞。
松開手。
蘇御轉身,扶著樓梯一步步走下客廳。
屋外暴雨初歇,只剩下“滴滴答答”零星的雨滴聲。皓月升空,皎潔的月光透過前廳巨大的落地窗,映在蘇御赤裸的軀體上。
下一秒,白玉般的身子便隱入黑暗。
他扭頭走向旁邊的廚房。
往日敞開的拉門此時緊緊閉合,怎么也推不開。蘇御僅試了一下,就放棄了。
通往屋外的大門近在咫尺。
他一眼未看。
轉身上樓,回到自己的房間。
屋內和他離開時的一樣,濃稠的黑暗好似化不開的墨汁,與屋外輕盈的月色仿佛是兩個世界。
蘇御抬腳走了進去。
已經(jīng)習慣在黑暗中視物的蘇御沒有去拉開厚重的窗簾,就著房門外透進來的些許光亮,蘇御抽出房內的抽屜。
如他預料中的一樣,什么都沒有找到。
他端起矮柜上的果盤,來到垃圾桶旁,就在傾倒的前一刻。
蘇御頓在了那里。
他端著骨碟,垂眼看著盤中的小兔子。
黑暗中,五只聚頭開會的小兔子似乎有些累了,隨著水分的蒸發(fā),蔫蔫的,圓滾滾的身體上出現(xiàn)了氧化的茶色痕跡。
小兔子的形狀十分靈動,個頭很大,應該是用品質非常高的蘋果削成的。可無論再怎么用心,最終的結局也是淪為棄物,倒進垃圾桶。
如他一般。
頎長的影子在黑暗中凝固成孤獨的姿勢。
不知過了多久,蘇御終于動了。
他轉身坐在了大床旁邊,溫子墨常坐的座椅上,接受了這份好意。
房間里漆黑一片,可他依舊坐的很端正。
雙腿并攏,腰背挺直,清瘦的肩背舒展開來。
帶著某種特殊的儀式感。
好似品嘗什么珍稀的美味,蘇御鄭重地捏起一只小兔子,放進嘴里。
“哢嚓。”
一聲蘋果的脆響。
蘇御咬下半塊蘋果,細細品嘗。
寧謐的房間里響起一陣細微的咀嚼聲。
雖然放置的時間有些長,蘋果的表面有些干癟,可并不影響它清甜脆爽的美味程度。
蘇御吃的很斯文,速度卻不慢。
不一會兒,五只小兔子就被他吃完了。
“很好吃,謝謝?!鼻謇涞穆曇羯⒃诳諝庵小?/p>
蘇御舔干凈指尖上最后一點汁液,站起身,捏著空碟走向浴室。
打開浴室燈,白色的光線傾瀉下來,晃的蘇御有些睜不開眼。
浴室非常的大,墻壁和地上貼著白色的印花瓷磚,在明亮的燈光下顯得純白無垢。浴室的設備很齊全,除了基本的淋浴之外,中間還有還有著一個巨大的白色浴缸。
蘇御瞇著眼睛適應了一會,走了進去。
浴缸里盛滿了清澈的洗澡水。
溫子墨在生活方面很細心。雖然這個這個浴缸蘇御一次都沒有用過,可男人每天總是會來到他的浴室洗刷浴缸,放好洗澡水,開啟定時加熱功能。讓他在想泡澡的第一時間,就能立刻躺進去,緩解身體的疲勞。哪怕只有一會兒。
蘇御將果盤隨手放在浴缸的臺面上,抬腿跨了進去。
雪白的身體逐漸沒入水中,驚起一片無聲的漣漪。
蘇御仰頭靠在浴缸里,修長的雙腿舒展開來,微微交疊,好似一只即將化尾的鮫人。
氤氳的溫水從四面八方向他涌來,沒至鎖骨。流動的水波溫柔地撫慰著他的皮膚,略微有些癢,卻莫名地安心。
仿佛回到了母親的子宮,心中的疲憊逐漸消散,連靈魂都輕盈了起來。
可還不夠,他想更輕快一些。
蘇御滿足地嘆出一口氣,睜開濕漉漉的眼睫。
他抓起臺面上的果盤。
盤子只有巴掌大小,由上等的骨瓷燒制而成,邊緣描繪著鎏金花紋,質地輕薄,十分漂亮。
蘇御將果盤舉在半空中。
燈光下,白瓷纖薄通透,纖長的手指透過盤子的背面映出了幾道淡色的豎影。
就像橫在命運中的幾道陰霾,靠近他的人,總是以悲劇收尾。
他看得手中的盤子有些出神,突然感覺眼皮有些酸脹。
手臂失重般的落了下來。
精致的瓷碟磕在堅硬的浴缸邊緣,瞬間分崩離析,跳躍著,碎裂成無數(shù)片大大小小的碎片,落在光滑的瓷磚上。
蘇御的指間只剩下一塊碎瓷,小小的,呈三角形,頂端有些鋒利。
這種形狀的瓷片,他已經(jīng)用得很熟練了。
蘇御捏著它,緩緩壓了下去。
“對不起……”
蘇御丟掉手中的碎瓷,用手背遮住雙眼,輕聲地呢喃道。
小小的瓷片沉入水底,頂端拖出一縷紅色的絲線,青煙似的消散開來。
沉在水中的皓腕溢出濃艷的脂色。
慢慢地,清澈的水底染上了一層淡淡的粉,隨著時間的推移,逐漸加深。
透明地淚珠從掩在手背下的眼角滑落,墜入赤色的水面。
對不起……
如果,如果沒有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