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“春來早”雖說是有名的合歡散,卻做的極有意趣,分為兩味藥,只吃其中一味并無效果,需得兩味同食,方能勾起藥性。今天晚上,她將其中一味放進(jìn)小郡主的茶里,而另一味有淡淡香氣,極易辨認(rèn),于是她便縫進(jìn)了那個荷包里。她料定見到那荷包,小郡主必問來歷,于是便將計就計把荷包還了她。
梁北戎是極聰明的人,于是自來便對桌上的東西不聞不動,只是,他不知桌上的東西里卻只有一味藥,愛茉與明若夫人及戒情吃了皆無礙,只是戒情的酒卻是她提前下了藥的。
愛茉料定自己走后小郡主必找他問荷包的事,于是只要他一碰那荷包,便自是萬事大吉??伤率滤惚M,卻怎么也算不到自己居然吃到了另一味。
這一會兒功夫,她身上早已是香汗淋淋,遍體酥軟。好在這里是程敏之的住處,便是那藥性發(fā)作,頂多與他在一處,倒是強的多。
想到這兒,愛茉便向內(nèi)間走去。
進(jìn)了臥室,仍是沒有燈光,借著窗外的月亮,只見床上的幔帳低垂,愛茉早已管不了那么多,只掀了帳子倒到了床上。黑暗中,只覺得床上有什么,她伸手一抓,卻被人狠狠地扣住脈門,黑暗里只聽得柳云尚的聲音道:“誰?!”
愛茉一驚,還沒來得及說話,便痛的驚叫出聲,柳云尚聽了聲音,手上不由一松,這才啞聲道:“是你?”
愛茉被他扔在床上,只覺得全身無力,熱的厲害,只呻吟了一聲道:“先生……你,你怎會在程公子的房里?”
柳云尚聽了,沉默了一會兒,這才道:“這本就是我的房間?!?/p>
什么?
愛茉有點傻,接著卻想起門前打瞌睡的小和尚,想必是他迷迷糊糊的指錯了,于是便想起身,可撐起了身子,便又倒了下去,這一倒,便是倒到了柳云尚的身上。黑暗之中她手指所觸之處,他竟赤著上身。
愛茉一怔,想拿下手來,卻不知為什么,只覺得他身上淡淡的香氣甚是好聞,居然舍不得放開。于是發(fā)狠只推開了他,自己伏在枕上道:“既是你的房里,為何會有‘春來早’?我……我怕是已中了招,還請先生快些出去。”說完,已是嬌喘連連。
柳云尚聽了,過了半晌才道:“這房內(nèi)的‘春來早’只不過是一味,你是哪里中的另一味?”
愛茉見他問,便不好隱瞞,于是將自己給梁北戎與小郡主下藥之事告訴了他,又道:“他害我險些送命,我將小郡主送他,也算便宜了他?!?/p>
柳云尚道:“梁北戎心計極深,又怎會著了你的道喝下那第一味藥?”
“我料定他不會喝?!睈圮猿爸S地道:“只是他防了我,防了明若夫人,卻防不了戒情大師,我將那藥提前放下戒情的酒中,他知桌上的茶點有異,一口未吃,卻不知戒情也是我的人?!?/p>
柳云尚卻道:“那戒情大師是出家人,又怎會聽任夫人擺布?”
“這倒容易,”愛茉笑道:“這世間的人與物,自是相生相克,我與他,便是前世的孽緣,如今別說如此小事,便是再大的事,只怕他為了我也做得。”
“原來如此。”:黑暗里柳云尚的表情看不清楚,只聽得他緩緩道:“緣由已清楚,夫人還請出去吧?!?/p>
“先生這是什么意思!?”愛茉抬手輕輕拭了額角的汗冷笑道:“我自是不指望先生站在我一邊,可我終歸是在先生這里誤服了藥,您不想幫我也就罷了,現(xiàn)在居然趕我出去?敢問先生仁義何在?”
“我趕夫人走,便是仁義所在。”柳云尚聽了只冷冷地道:“夫人可知梁北戎今夜原本打算將我與小郡主關(guān)于室內(nèi)?”
愛茉一怔,只喘息道:“這又是哪樁公案?”
柳云尚這才淡淡道:“今夜席上,梁北戎便在酒中下了藥,我料他會有所動作,便先退席回來,沒想到茶中卻被他下了第二味藥。”
“你……原來你……”愛茉聽了不由得大驚,可是“原來你也中了合歡散”這句話卻怎么也沒好意思出口。
柳云尚又道:“剛剛聽你說了經(jīng)過,我猜想他原本想在你的宴席散后將郡主送入我房中,可現(xiàn)今他卻未來,想必是中了你的‘荷包之計’?!?/p>
聽到這兒,愛茉心中不由一驚,若是真如柳云尚所說,梁北戎是打定了主意讓他玷污了小郡主,如此一來,柳云尚便是有一百道免死的金牌圣旨,也恐怕不管用了,且不說小郡主是真是假,只是做出此等行為便是死罪。這兩個人倒是有何恩怨,經(jīng)算計對方至此地步。只是今天這事兒被自己一攪局,柳云尚倒無事,只是梁北戎今天得了小郡主,不知是吃了悶虧,還是托了自己的福。
這時卻聽柳云尚道:“夫人可愿出去?”
“好,我自然愿意!”愛茉說著,便要撩起幔帳出去??烧f話這會兒功夫,藥效已發(fā)至全身,她只剛抬了手,便覺得一陣酸軟,還未完全起身便又倒在了床上。
“先生……”她喘息了片刻道:“我看還是您出去比較妥當(dāng)?!?/p>
柳云尚聽了,過了半晌才道:“夫人可知這藥如何解得?”
合歡散,顧名思義,自然是交合才會解,如今愛茉見他問出來,于是只道:“自然不知。我既是下藥人,又為何要解它?”
柳云尚卻道:“這藥效甚是奇怪,我本欲將它逼出來,卻反被它所制,現(xiàn)今只怕已走不出去這房間?!?/p>
趕情你這身功夫是白練的!愛茉不由心中恨恨地道,可人卻伏在枕上香汗淋漓動彈不得,只覺得柳云尚身上淡淡的清香甚是好聞,但心中卻極不喜歡此人,于是只得道:“柳公子可知道程敏之現(xiàn)在何處?”
“他是新上任的御史,自然有人奉承,此時怕已被人灌醉了?!?/p>
“那無夜公子呢?”
柳云尚聽了,過了一會兒才答道:“你以為程公子是被誰灌了酒?”
愛茉閉了閉眼,不由得咬牙道:“等我解了這藥出去,決饒不了他們。”說完,卻只覺得頭暈?zāi)垦#靡粫翰徘逍蚜诉^來,于是心中倒涼了半截。
見她半晌未說話,柳云尚于是道:“夫人可好?”
愛茉倒在枕上,只覺得自己的聲音都顫了:“托先生的福,十分不好……”
柳云尚聽了似是倒吸了口冷氣,這才道:“夫人且忍忍,等我解了毒,自會幫夫人找解藥?!?/p>
等你找了解藥,只怕我已欲火焚身死掉了。愛茉心中不由得咒道。
卻聽柳云尚又道:“只要夫人不動,在下便能忍得?!?/p>
他的意思是,只要她不勾引他,他們之間就是清白的?敢情自己才是那個下作的勾引男人的壞女人?!
“不勞先生找解藥,”愛茉只覺得那藥勁兒上來,也不知是氣還是酥得,只顛聲道:“先生只要為我找到程公子便好過那解藥千百倍?!闭f到這兒又嬌笑道:“先生又不是不知道我與他相好,他能幫我……解了這藥,也算是了了我們之間的一樁心愿?!?/p>
放在平時,這話愛茉萬萬說不出口,可此時被藥效一逼,便是再露骨的話只怕她也說得出來。
說到這兒,愛茉不由得想起柳云尚以往的惡劣行徑,于是又笑道:“就算是程公子不在,只要無夜公子在身邊愛茉也是愿意的,聽說他是極溫柔的人,先生只怕不知道吧,他在夫人們之間可是聲名遠(yuǎn)播呢……”
說完,又看了看柳云尚道:“無論他們?nèi)魏我粋€,只怕都比先生您強百倍,您放心,我就算今晚死在這里,也不會動您一個指頭?!闭f完,便伏在枕上喘個不住。
柳云尚聽了這話,一言不發(fā),兩個人頓時沉默了下來,如若不是聽到他的呼吸之聲,愛茉幾乎以為他死了。
這人向來清高至極,以至于被人碰碰衣袖也不肯,現(xiàn)今被人下了合歡散與自己關(guān)在一起,想必是氣的半死,就像她也討厭他一樣。
想到這兒,愛茉只覺得頭暈的厲害,神志也漸漸不清醒起來,只覺得仿佛在夢里,她仍在讀書,先生扶著她的頭道:“茉兒,又你打瞌睡,這怎么成?”
愛茉抬眼見了先生,只撒嬌笑道:“先生且讓我睡一會兒,遲些再讀書?!?/p>
先生無奈,只得笑著將她扶坐在自己身上道:“說好了只睡一會兒,不許賴皮?!?/p>
愛茉笑著摟住先生的脖子,將頭伏在他胸前道:“先生讓我靠靠?!?/p>
“夫人?!蓖蝗涣粕械穆曇繇懫穑驍嗔藧圮缘膲?,猛地醒來時,卻見自己不知何時已摟住了他,兩個人肌膚相貼,近的幾乎能聽得見互相的心跳,她抬起頭時正對著他的臉,他的眸子深深地看著她。
“夫人可還好?”柳云尚道,聲音卻聽上去有點嘶啞。
愛茉清醒了些,用了用力,才勉強推開他重新倒在床上,她幾乎被自己剛剛的舉止嚇著了,半晌才掙扎了道:“先生,愛茉求您件事?!?/p>
“夫人所求何事?”
愛茉轉(zhuǎn)了頭看向柳云尚道:“我不比先生,有武功護(hù)體,如若抵不過藥效做出不恥之事,還請先生無論如何也要阻止,若是阻止不了……”她說到這兒頓了頓,于是咬了咬牙狠狠地道:“若是不能,便是殺了我也無妨!”
話已至此,柳云尚便知是她死也不肯與他有肌膚之親,于是過了半晌才冷冷道:“放心,我自會成全夫人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