吟惜順著她指著的地方看去,果然有幾個(gè)賣藝的小攤子,便笑著對(duì)小茉伸手道:“扶我下去看看?!?/p>
來到近前,小茉帶著吟惜鉆到了前面,才發(fā)現(xiàn)是一對(duì)父子賣藝的,那小男孩向一個(gè)圍觀的觀眾要了一兩銀子,說是放在口中便可化了,眾人不信,可轉(zhuǎn)眼間真的從他口中吐出碎銀子來。大家莫不稱奇。
吟惜在生意場(chǎng)上混久了,心知那戲法是假的,不過是男孩趁人不備換了碎銀子,且必是少了稱的。她只覺沒意思,剛想喚小茉走,卻忽然見到人群中擠出一個(gè)少女來,一身白色的短裘,紅色的羊皮短靴,映在雪地里十分漂亮。再向臉上看去,吟惜倒暗自驚訝起來。
這少女的容貌絕非中原人士,那高鼻深眼,和烏溜溜的大眼睛像極了塞外人。
只見那少女走上前將一塊玉佩遞給男孩,驕傲地說:“這個(gè)若是你也能化了,姑娘我就賞你紋銀一千兩,若是化不了,當(dāng)心我砸了你的攤子。”她說話聲音溫軟好聽,帶著點(diǎn)異域口音,又有著少女特有的俏皮,大眼睛忽閃閃滿是天真。
那賣藝的父子本就是騙子,見這樣一個(gè)年輕的小姑娘拿出一塊成色絕好的玉,口音聽上去又不是中原人,便打好了算盤想要坑她。
只見那少年一口便吞了下去了玉,不一會(huì)兒竟吐出了個(gè)雞蛋,眾人見了都哄笑起來。
那少女一見便不依起來,只道:“為什么銀子出來便是碎的,這玉竟變成了雞蛋?!?/p>
“這我哪知道?怕不是姑娘的玉上輩子是雞蛋所投吧!”男孩也是個(gè)滑頭,話鋒一帶而過,眾人便有大笑起來。
“好你個(gè)小子!看我怎么收拾你!”少女雙眉一擰,倒是撒潑起來!那男孩一見,忙鉆到父親身后去了。賣藝的見今天收益不少,于是便要收攤子。少女自然不依,拉住他不讓收,于是三個(gè)人就在大街上吵了起來。
白吟惜見這里亂成一團(tuán),便拉著一臉看好戲看到興奮的小茉,道:“走罷?!?/p>
小茉戀戀不舍,在白府的時(shí)候她本就很少出門,更別說看到有人在街上吵架了!
白吟惜了然,挑了下眉,笑道:“小茉,聽說旁邊鋪?zhàn)永锏酿Q飩好吃,去不去吃?”
“咦?”小茉不出所料,扭過了她的腦袋,點(diǎn)頭道,“好啊,吃餛飩!”
那邊的餛飩鋪果然是圍了好多人,掌柜的見兩人衣著不凡,便急著往里讓,吟惜怕秦洛回頭找來找不到人,于是只笑道:“我們也端著在外面吃罷?!?/p>
小茉因從來沒在外面吃過東西,自是新鮮地仰首期盼。
餛飩是極鮮的,湯也正宗,吟惜猛喝了幾口不由撫著微隆起的肚子笑道:“這孩子大約是個(gè)饞嘴的,什么都愛吃?!?/p>
小茉也吃的高興,于是隨口就說:“夫人,小主子起名字沒有?將來叫什么好呢?”
聽了這話吟惜一怔,目光倒黯然起來,是啊,這孩子叫什么呢?居然連父親都沒有呢……還是姓白吧?不過白家本也不姓白。再不就姓薛吧?不是說本來白家是姓薛?
白吟惜又長(zhǎng)嘆了一口氣,如今這光景,姓了薛,又能有什么意思。的
小茉見主子不言語,便知說錯(cuò)了話,可又不知道如何安慰,便將臉埋在碗里專心吃著不再說話。
正在這時(shí),集市的南邊忽然亂成一團(tuán),隱隱傳來了馬蹄聲,向遠(yuǎn)處看去,便見兩匹遍體雪白的駿馬駐足而立,陽光遇在馬兒雪白順滑的毛發(fā)上反射出耀眼的光暈。其中一個(gè)男子,在白吟惜向那處望去時(shí),剛好回過頭看到她,然后唇角微微向上揚(yáng)起,便揚(yáng)了鞭催馬而來。一時(shí)間,這處剛才還喧鬧的餛飩店竟鴉雀無聲。
那男子穿著火一般艷紅的外衣,紅色緞面上盛放著黑色的牡丹花,如子夜般黑得濃墨重彩,也如他散在頸邊的碎發(fā),和那深邃的雙眸。
若是沒有這般風(fēng)姿,恐怕世上不會(huì)有男子敢穿這樣的顏色!
依然是夏花般絢爛的面容,依然是妖異到令人心驚的美貌,依然是那樣流光溢彩的眼波,依然是濃烈醉人的醇香……可是,卻與以前不一樣了呢。
他慵懶而高貴,他的眼神依然彌散著冬雪般純粹的精魂,然而早已沒有了初見時(shí)的冷清,有一種叫做溫情的東西打破了那如冰的冷然和透徹,卻更加令人無法轉(zhuǎn)移視線。
四下徒留抽氣聲,這紅梅小鎮(zhèn),哪來過這等仙子般的人物?
吟惜感覺手一軟,手中的碗便跌到了地上。
“夫人,夫人!”小茉驚醒過來,忙上前扶住,低聲道:“您沒事吧?”
吟惜看了眼小茉,這才收回心神,搖頭道:“沒事,小茉,我們?cè)摶厝チ恕!闭f罷便快步向馬車走去。
秦洛其實(shí)沒走遠(yuǎn),也見到這邊的情況,早已命人駕了車過來,吟惜推開人群,剛要拉住秦洛的手上車,卻只聽那馬蹄聲已在近前。
還未等她上車,只覺一股大力襲來,身體已被人一把撈上了馬背。她回頭一看,無牙微微上挑的雙目中滿是憤然,瞇著眼打量了一下她的肚子,懶懶說道:“媳婦兒,你難道想懷著我的孩子與野男人私奔不成?!”
白吟惜一時(shí)間忘了掙扎,好久沒見到他了吧?啊,真的好久了……久到如今見到,她還是被他勾去了心魂。
等下……靠!誰是他媳婦兒!
“你放開我,孩子不是你的……”白吟惜扭動(dòng)起來,卻哪里能擺脫他的掌握。
“你不是留在山莊了嗎?你不是生是山莊的人,死是山莊的鬼嗎?你來這里干嘛?啊啊,追隨著你的莊主去吧!少出來拋頭露面勾引善良百姓!”白吟惜一口氣說完,才發(fā)覺自己太過幼稚,見他猛盯著她看,不自然地別過臉,倒真有那么點(diǎn)兒尷尬。
唉,堂堂白夫人,這下里子面子都沒了。
見吟惜不語了,無牙卻笑起來,低頭在她耳邊用低沉性感的聲音說道:“那無牙,生是吟惜的人,死是吟惜的鬼,可好?”
他的氣息就噴在她的耳畔,白吟惜臉上忽然一熱,還未等她反應(yīng)過來,無牙便將身上烏黑油亮的貂皮披風(fēng)拉下來,將她整個(gè)兒包裹住,然后轉(zhuǎn)身便策馬而去。
“夫人……”小茉忙喊道,然后看向秦洛道:“秦公子,快追啊。”
可回頭時(shí),卻見秦洛仍站在車邊,手還保持著扶吟惜時(shí)的姿勢(shì),雙眼望向駿馬遠(yuǎn)去的方向,失了魂一般,久久未收回,只剩馬蹄揚(yáng)起細(xì)白的雪塵漫天飛舞起來,佳人早已不見了蹤跡。
紅梅落雪留吟惜,到底是一場(chǎng)鏡花水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