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隨舟回過神。
……沒想到,他方才在朝堂上的猜測,居然是真的。
他雖看似只是個(gè)閑散王爺,但是朝堂中那些靜默不言的臣子,卻像是無形中把他當(dāng)做了主心骨一般。如今齊旻此言,更是全然證實(shí)了他的猜想。
眼看著齊旻就要走遠(yuǎn),江隨舟兩步趕上前去,匆匆開口。
“太常令覺得,本王只是為了自己的臉面嗎?”他沉聲道。
確認(rèn)了這一點(diǎn),江隨舟便知,自己這會兒,斷然不能什么都不說、什么都不做。
大臣結(jié)為黨羽,都有目的。他們暗中匯集在自己的麾下,就連齊旻都淌了這渾水,想必他們的目的八成就是對抗龐紹。
他此后還與這些人有三年時(shí)間要相處,若是不將他們安撫好,想必不用等到霍無咎砍他的頭,他就會先死于朝堂爭斗。
所以……
如今要做的,就是先把他們糊弄住。
比如面前這個(gè)齊旻,雖為三朝老臣,官拜太常令,但說到底,也不過是掌管宗廟禮儀的官員。這種高官,雖位高,卻沒什么實(shí)權(quán),想來他為人剛正,便也不鉆營什么爭權(quán)奪利之事。
這樣的人,還是比較好嚇唬的。
果然,聽到江隨舟這話,齊旻頓了頓,腳步慢了下來。
江隨舟見狀,連忙冷笑了一聲,擺出一副高深莫測的語氣。
“大司徒今日能在朝中公然操縱陛下與本王爭搶,他日,難道就沒本事做其他手腳嗎?”他說?!白趶R修建,事關(guān)列祖列宗,若在此出事,太常令,這不是你我能夠承擔(dān)得起的?!?/p>
果然,齊旻沒再做聲。
江隨舟淡笑一聲,加快了腳步,從他身畔擦身而過。
“太常令,本王所圖,不是保自己的顏面?!彼f。
“而是保你們諸位的命?!?/p>
——
他撂下這么一句意味深長的話,便徑自揚(yáng)長而去,頭也沒回。
畢竟,話說一半不挑明,似是而非的讓對方去琢磨揣測,就是最好的效果。
更何況對方還是個(gè)古板保守的老頭子呢。
待上了候在開陽門外的馬車,江隨舟偷偷回過頭,恰看見齊旻站在正陽門前,神情肅然地不知在想什么。
……還真被他糊弄住了。
江隨舟的嘴角忍不住泛起了幾分笑意。
雖說他如今進(jìn)了個(gè)死局,前有狼后有虎的,各個(gè)都能要他的命,但是從中苦中作樂……似乎還挺有意思。
比如說嚇唬住那位名垂青史的大忠臣,讓那老頭兒回家之后,因?yàn)樽约簬拙淠@鈨煽傻脑?,幾天都吃不好飯?/p>
這種感覺頗有些奇妙。
雖說他原本選擇留在學(xué)校里,就是為了想當(dāng)一只偽裝成高級知識分子的咸魚,但是學(xué)歷史專業(yè),卻是他的愛好。
畢竟,從他小時(shí)候家里就亂,他父親仗著有點(diǎn)錢,換老婆比換車還勤,家里孩子不僅多,還各有各的媽。那些小孩子從小就會抱團(tuán),江隨舟就比較慘,他媽只生了他一個(gè),他還過于文靜,不愛說話。
他父親別的孩子在家玩宮心計(jì),江隨舟就自己躲在房間里看書。
但是,書畢竟是書,只是文字而已?,F(xiàn)在,他竟能眼看著那些史書上的、千年之前的人,在自己面前你來我往,似乎……還挺有意思。
江隨舟向來很會苦中作樂。
于是,他心情頗好地放下車簾,坐了回去。
馬車啟程,他一邊透過飄起的錦簾,看著外頭的風(fēng)物,一邊在心底做起了打算。
朝中大臣不能怠慢,但最首要的,還是他府里的霍無咎。他從未來穿越而來,也算看過劇透,知道他們無論再怎么斗,三年之后都會亡朝滅國。
既然這樣,再去跟龐紹斗個(gè)死去活來,也沒什么意思。因此,他只要安撫好他們,將這三年糊弄過去,便足夠了。
馬車晃晃悠悠,粼粼走過臨安寬闊的街道,拐進(jìn)了清河坊,停在靖王府前。
江隨舟下了馬車,便往自己所住的安隱堂去。
他這官位清閑,大早朝這日還不必去衙門坐班。他想趕著到靖王的書房去,翻翻他房中的信件和折子,好多作些了解。
卻在安隱堂門口,有個(gè)泫然欲泣的侍女?dāng)r在了他面前。
“……王爺!”那侍女瞧上去裝束精致,想必是誰的貼身丫鬟。
“顧夫人今早受了委屈,此時(shí)正哭著呢,還請王爺作主!”
江隨舟一愣。
……什么顧夫人?
他皺了皺眉,沉聲道。“……何事?”
那侍女忙道:“今早新入府那位霍夫人搬院子,正巧撞見了我家主兒。主兒不過同他閑話了幾句,他便同主兒動(dòng)了手。將主兒打傷了呢!”
江隨舟原本輕松不少了的神情,在這侍女的話語中,一點(diǎn)點(diǎn)變得僵硬。
……他沒想到,原主不僅娶了霍無咎,后院里還有其他小妾。
他更沒想到,男人和男人,居然還有宅斗這一茬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