私自翻墻出入學校是重罪,在校規(guī)第一頁上加粗加重標著,違反校規(guī)者全校檢討加處分。
許盛雖然總違規(guī),但被人抓現(xiàn)行次數(shù)很少,要是沒確切的人證物證,能混的就混過去,睜著眼睛胡扯自己沒干過這事,老師也拿他沒辦法。
高一那會兒他跟老師關系甚至還稱得上不錯。
雖然提起“許盛”這個名字各科老師第一反應都是頭疼,但人和人之間的關系是很奇妙的,罵也能罵出感情。
出入辦公室次數(shù)多了,想不熟也很難。
總之這事兒他倒是不怕,但總歸麻煩。
許盛半坐在圍墻上,一時間跳也不是,不跳也不是。
夜晚,夏日正午炙熱聒噪的蟬鳴聲漸弱,路燈將倒影拉長,墻上的少年單手撐著圍墻邊沿猶豫一會兒,最后還是跳下去了。
“你什么都沒看到,也沒有人從這堵墻上跳下來過,”許盛拍掉手上的墻灰,走上前,用實在算不上是商量的語氣說,“……明白?”
距離近了,許盛這才看清楚那人長什么樣。
個子比他高點。
一身校服穿得規(guī)規(guī)矩矩,衣鈕扣到最上頭那顆,規(guī)矩得甚至有些過了……不過六中校服穿起來有那么好看嗎?許盛思緒歪了歪。
除此以外就剩下一個字,冷。
那股子冷并不是長相帶來的,而是他身上那種形容不出的、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氣質(zhì)。
事實上面前這人長得不錯,少年眼眸深邃,雙眼皮是深深的一道,黑色碎發(fā)遮在額前,平添冷意。許盛自認審美標準向來都比較高,放眼整個學校能讓他承認“長得不錯”的除了他自己,剩下就只有偶爾需要戰(zhàn)略性拍馬屁說句“您真帥”的老師和主任。
然而那人壓根沒看他,越過他往宿舍樓里走。
宿管大爺聽到聲響,推開窗,看樣子對穿校服那位同學很熟悉,熱情道:“回來啦?家里頭沒事吧?”
“沒事?!彼曇粢怖?,但又有點低。
“沒事就好,”宿管大爺翻開考勤本,把筆遞過去,“把假消了,在這簽個字就能上去了?!?/p>
“大爺,”校服簽完名,又說,“還有個事?!?/p>
“是不是寢室紗窗壞了?”宿管大爺說,“哎,這幾天好多人過來跟我反映,今天已經(jīng)上報給學校了,說是過幾天統(tǒng)一報修。”
“不是這個。”
許盛剛踩上一級臺階,就聽校服說:“那邊那個,不穿校服的。”
下一句是:“他剛從后門翻進來?!?/p>
“……”
許盛差點一腳踩空。
話都說到這份上了,宿管大爺哪兒能不懂。他接過考勤本,隨后把那本冊子往桌上一拍,大喊:“那位不穿校服的同學,你留一下,過來?!?/p>
兩分鐘后,許盛被宿管大爺趕進宿管休息室。
站在他邊上的還有校服。
只不過他是被審的那個,校服是陪審的。
宿管大爺“砰”地一下把門關了,看樣子是這些天閑著沒事干,總算讓他逮到個人,打算好好審審:“你們誰先說?怎么回事?”宿管大爺搬了張塑料凳,往他們倆面前一坐,又轉(zhuǎn)向許盛,“他說你從后門翻進來的?”
許盛在心里爆了一萬句臟話。
如果他英文成績尚可的話,他還能再用其他語言再罵他個一萬句。
“你什么意思,”許盛壓低了聲音問,“我們不是說好了嗎?!?/p>
校服這會兒才正眼看他,許盛聽見這人語調(diào)冷漠,不近人情地反問:“我們?”
“ ……”
操!
宿管大爺催促:“問你話呢,翻進來的?”
許盛沒辦法,只能嗯了一聲。
宿管大爺:“翻墻出去干什么了?!?/p>
許盛在腦海里挑挑揀揀,最后找了個還算有理有據(jù)的答案:“散心?!?/p>
宿管大爺:“有什么需要去校外散心去? !”
許盛:“學習壓力太大?!?/p>
這話要是讓孟國偉或是高中教學部任何一位老師聽見,都要當場崩潰:你有什么學習壓力?你學過嗎,哪來的壓力。
“……”宿管大爺沒好氣地說,“學習壓力再大也不能隨便翻墻出去,要是每位同學都像你這樣,學校還有沒有秩序了?!?/p>
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,許盛嘆口氣:“您說得對?!?/p>
“現(xiàn)在的學生真是不把校規(guī)當回事,校規(guī)第三條上就寫了,學生必須嚴格按照學校規(guī)定時間進出!”
宿管大爺想搬校規(guī)出來壓壓這位學生,讓他更深刻地明白自己的錯誤,但學校規(guī)定繁多,一下子要背還真不一定能背出來,念到一半開始卡殼:“不得、額,不得……”
一把低冷的嗓音接過話。
“不得翻墻、肆意出入學校,對違反上述規(guī)定進出者,視情節(jié)輕重進行處罰?!?/p>
許盛在心里嘖了一聲,心說這是哪里來的極品。
校規(guī)倒背如流。
“大爺,”校服似乎是不想站在邊上站著,他說完,低頭看一眼手機時間,又問,“我能走了嗎。”
宿管對他態(tài)度跟對許盛差遠了,對一個如春天般溫暖,對另一個……許盛就是另一個。
宿管大爺揚起笑:“行行行,去吧,回去檢查一下窗戶,要是有問題明天報給我?!?/p>
許盛覺得宿管大爺現(xiàn)在心情不錯,跟著問:“我也能走了嗎? 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