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 3 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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沈灝披一身竹青色云錦外衣,捂著胸口,眉頭緊蹙。別人生病,都是病弱不堪的模樣,倒了他這,反倒生出一副即將壯烈殉國的樣子。
裴良在旁伺候著,不敢抬眼看沈灝“隨時提槍上陣殺敵”的兇狠勁。
他們家王爺真是……時時刻刻不忘保持大男子氣概啊。
簾子那頭晃動,隨著輕微衣紗摩挲的聲音,走出來的,除了方才那個穿綠衣的丫鬟,后頭還跟了個人。
沈灝將頭撇開,低吼:“進(jìn)去!”
他的聲音低沉富有磁性,帶著一絲不容冒犯的怒氣,禾生嚇一跳,不由自主往后退一步。
裴良無奈,王爺好面子,不想讓人瞅見他這副病怏怏的樣子。
上前安撫,語氣恭謙:“姑娘,我家少爺擔(dān)心傳了病氣,一時心急,冒犯之處,還望體諒。”
他生得人高馬大,后面一排站著的隨從都是魁梧漢子,幸好穿著舉止間透溢著非凡氣質(zhì),才不至于讓人害怕。
翠玉福禮,不卑不亢:“我家二娘子在里間休息,聽見前頭有動靜,遣我來打聽。見你家少爺身體不適,恐是暈船之癥。二娘子會醫(yī)術(shù),正好帶了治病用的銀針,感念你家少爺今晚恩德,特來問問,若實在煎熬難耐,可讓二娘子試試。”
她也暈船,自是知道這癥狀有多要命,吐起來生不如死,恨不得投河,游回岸邊,也不要在船上多待一秒。要不是實在看這人被折磨得死去活來,她才不想讓二娘子來給他治病呢。
裴良看向沈灝。
沈灝輕蔑地撇開視線。
........死要面子活受罪。裴良心中輕嘆一聲,回頭抱拳鞠禮:“勞煩姑娘關(guān)心,我家少爺......受得住?!彼f著,不禁回頭看沈灝一眼,把后面“受不住也沒辦法”半句話憋回肚子。
禾生臉一紅,懊惱自己的多管閑事,瞧,人家不領(lǐng)情呢。
兩人回軟榻坐定,翠玉憤憤道:“給他治病還不要,好大的脾氣!”她的聲音不大,卻足以傳到簾幕那邊。
禾生趕緊捂了她嘴,做出噓的手勢,“人家又沒求著我們?nèi)?,他吐他的,我們睡我們的,互不相干才好?!?/p>
翠玉努努嘴,收拾被褥,準(zhǔn)備就寢事宜。
禾生仍舊和衣而睡,翠玉趴在榻邊守著。睡到一半,中途聽到簾幕外面有人在喊,聲音急促,語氣不安。
禾生迷迷糊糊辨了好幾遍,完全清醒了才聽清。
原來是裴良在求請她治病。
這回禾生猶豫了。非親非故的,巴巴跑過去兩遍,萬一又被那位少爺拒絕,她不知該如何自處。畢竟,她還在和那人同在一條船上長達(dá)五六天。
翠玉也醒了,主仆二人相視一眼。
禾生湊到翠玉耳邊說了句話,翠玉照著原話,朝那頭喊道:“你家少爺受不住了?讓他來請罷?!?/p>
這樣好,他若想治病,就自己開口。不想的話,她也省得白跑一趟。
又連續(xù)傳來好幾次的嘔吐聲。過了許久,終于響起一個微弱的聲音,像是咬牙切齒說出的,偏偏帶著幾分無力:“煩請姑娘為在下看病......”
禾生愣了愣,從榻上坐起。
——
沈灝斜躺在榻上,左手靠著個錦織圓枕,目光慵懶看了她一眼。
剛剛求她,其實他是不樂意的。堂堂一個男子漢,頂天立地,竟然因為暈船這等小事求助一個女子,傳出去,他平陵王的臉面往哪擱?
何況,這小娘子嘴角微彎,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樣,難不成是在笑話他?
想到這,沈灝不禁定了定眼神,和方才散漫的目光完全不同,這次,他是鉚足了勁往她臉上瞅。
瓜子臉,柳葉眉,水汪桃眼櫻桃嘴,皮膚粉嫩白皙,若不是她臉上這副類似于“嘲笑”的神情,倒真有那么幾分像畫上的侍桃仙女。
禾生天生嘴角上翹,縱使面無表情,也看起來像是在笑。這一點,沈灝確實冤枉了她。
她自己并不知道對方的心理,傻傻地坐在榻邊的小圓凳上,顯然已經(jīng)注意到對面人傳來的炙熱眼神。她方才忘記拿帷帽,整個人“暴露”在他的注視之下,很是羞恥。
往翠玉的方向瞅了眼,希望她能注意到自己的異樣,從而拿個帷帽過來。只是翠玉困得緊,人雖站著,眼皮早趿拉了。
禾生只好不動聲色地將自己的凳子往后挪了挪,希望能夠離他的‘冒犯’遠(yuǎn)一點。
她的小動作盡收眼底,不知怎的,沈灝倒來了興致。
兩次見她,都沒有出現(xiàn)以往與女子接觸的異常癥狀,讓他很是好奇。
他撈起左手袖子,露出一截手肘。
“小娘子,請?!?/p>
他的意思,是要請她把脈?!灰鲆幌?,他就能知道自己的感覺是否出了差錯。
禾生的頭都要低到地上去了,她細(xì)細(xì)的聲音聽起來跟蚊子叫一樣:“不用把脈,你轉(zhuǎn)過頭去?!?/p>
沈灝一動不動。
這人......有點討厭。禾生低垂著眼站起來,既然他不愿意轉(zhuǎn)過去,那她自己轉(zhuǎn)好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