芝華身上是一件水粉色真絲裙,外面裹著米灰色羊絨針織衫。芝華已經(jīng)好多年不穿這么嫩的顏色,真絲褶皺在陽光下很亮,從人眼前一晃而過時,如一捧細碎的鉆石,襯得她裙擺開叉處的小腿,像一塊光滑水嫩的豆腐。
一場場雨下過,到了越來越寒的時節(jié),芝華坐在車里,卻悶得很,手被程濡洱裹得發(fā)燙,手心里汗津津,被他干燥的手反扣住,忽然間十指緊扣。
“你很熱?”程濡洱的目光從她的手,悄無聲息滑向她的腿,又回到她臉上。
“不熱啊……”芝華輕聲答,被攥住的指尖顫了顫。
“那你的手怎么這么多汗?”程濡洱忽然用力按住她的手,他略粗糙的手心壓在芝華手上,像細砂紙壓住一塊水晶糕,很輕易能劃出痕跡。
細嫩的指尖,像新出水的藕帶,覆著一層說不明的光澤,仿佛稍一用力,真能掐出水來。程濡洱的手指反復(fù)揉搓她的手,像上癮似的,沉默不語的把玩著,眼睛卻看著車窗外。
芝華只覺得燙,燙得她渾身軟下來,渾身血液都往指尖跑,她試圖分散注意,打開手機隨意劃了劃,又沒什么可看的。
“嚴丁青昨晚就放出去了?!背体Χ洳欢√崞?,“還沒聯(lián)系你嗎?”
芝華思緒一滯,不明白他怎么突然提起嚴丁青。手機屏幕的光亮讓她反應(yīng)過來,程濡洱是看見她打開手機,以為她在等嚴丁青的消息。
也許她可以解釋,但芝華想了想,她以什么姿態(tài)去解釋?在他人眼里,嚴丁青的合法妻子,等嚴丁青的消息,是天經(jīng)地義的事。她若解釋點什么,倒顯得怪異。
“嗯,沒有聯(lián)系?!敝トA答,語氣里聽不出情緒。
“裕生,嚴丁青去哪里了?”程濡洱悶聲問。
坐在前座的裕生微微回頭,摸不準程濡洱此刻心情好壞,收起往日吊兒郎當?shù)哪?,?guī)規(guī)矩矩答:“昨晚他直接去了片場,不知道他今天在哪。”
“要查查嗎?”程濡洱垂眼,望向他們交握的手,忽然松了松指尖。
空氣也跟著松開了,芝華覺得自己的心,在他手掌上,又從指縫落下去。
“不用?!彼穆曇艉茌p,像一片落地的羽毛。
交握的手猝然分開,芝華手指微蜷,離開程濡洱滾燙的掌心后,一層寒意落到手背。原來不是溫度高,只是和他貼著,才會有忍不住的悶熱。
左側(cè)的真皮坐墊忽然陷下去一塊,雪松香頃刻將她包裹,一只手從芝華身后繞過來,環(huán)抱住她,按熄她手中亮著的手機屏幕。
“那就別看手機了?!?/p>
程濡洱的氣息,緊貼在芝華耳后,說話間唇齒開合,不經(jīng)意擦過她漲紅的耳垂,驚得芝華瑟縮,被程濡洱扣在懷里。
他的手又滑到芝華腰上,沒有松開的意思。
像一塊危險的烙鐵,不遠不近的懸著,源源不斷的熱傳來,卻遲遲不落下。
“快到了……”芝華甕聲甕氣提醒。
“我知道?!背体Χ粸樗鶆印?/p>
“可以停在這附近嗎,我自己走過去。”芝華按住車門,烏亮的眸子回望他,小心地征求同意。
她在避嫌,這理所應(yīng)當,她要回她和嚴丁青的家,她不應(yīng)該從另一個男人車上下來,這確實天經(jīng)地義。
可程濡洱的臉色肉眼可見沉下來。
“停車?!?/p>
汽車在道路拐彎處停下,秋風(fēng)從敞開的車門溜進來,掀起她裙擺一處,在清晨的陽光下,如蝴蝶翅膀般抖動。
芝華快步朝遠去,留下一道淡粉色影子,令他想起狂風(fēng)驟雨后,無聲墜下的薔薇花瓣。
“程先生,您不太高興?”裕生反復(fù)看了幾眼,忍不住問。
程濡洱輕笑,眼里卻沒有笑意,“我憑什么不高興?”
那抹粉色已經(jīng)消失在風(fēng)里。程濡洱覺得煩躁,挽起襯衫袖口,說:“再往前開一點?!?/p>
聲音頓了數(shù)秒,妥協(xié)般補充,“停在能看見她的位置,不要太近。”
急不得,他告誡自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