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不能多喝,可以少喝。”夏衍仲嘿嘿笑笑,“有您在旁邊監(jiān)督,我爸一定不會過量?!?/p>
“要醬香型的吧,”莫父這時說,“牌子隨意。”
夏衍仲連連點頭“好,好”,選完了酒,把菜單遞給服務(wù)員,說道:“拿兩個白酒酒杯,兩位女士的飲料也麻煩盡快上來?!?/p>
莫安安從進包廂開始就沒說一句話,活像一個乖巧的啞巴,眼下卻突然說:“拿三個酒杯,我也喝酒?!?/p>
莫母皺起眉頭,“女孩子家喝什么酒,你才多大點酒量?!?/p>
夏衍仲趕忙打圓場:“安安平時最怕應(yīng)酬喝白酒,要不然上瓶果酒吧,度數(shù)低,味道也好。”
“應(yīng)酬是不得不喝,今天是我自己想喝?!蹦舶驳溃拔蚁牒劝拙??!?/p>
莫母還要說什么,莫父已道:“服務(wù)員,給她拿個杯子?!庇纸淮拮樱骸疤厥馇闆r,今天就破例了。”
家里事慣來由老莫說了算,當著夏衍仲的面,莫母臉上有些掛不住,卻沒也再言語。
酒和菜很快備好,有夏衍仲在,氣氛縱不熱烈卻也不算太冷。這邊夏衍仲按著規(guī)矩一杯一杯敬酒,對岳父岳母做著掏心窩子的檢討,莫安安只安靜吃菜,悶頭喝酒。她喝得毫無章法,夏衍仲敬父親,她這邊一聲不吭灌下一杯,夏衍仲給老莫的空杯續(xù)酒,她又斟滿一杯仰頭灌下去,仿佛酒量極佳似的,沒過一會兒,跟前的分酒器已經(jīng)空了,莫安安連脖子帶臉都染上了一層緋紅。
莫父就眼看著她這么灌自己,臉色越來越難看,待到她又拿起酒瓶準備往分酒器里倒時,“啪”地把筷子拍到了桌子上:“還喝?”
屋里一下子靜得落針可聞,莫安安用手背擦擦嘴,抿嘴笑了笑:“不喝了,夠了?!本朴幸蝗f處不好,卻有這點好——她此時一點也不開心,但并不妨礙笑出來。
“就說不能喝,不知道你逞什么能?!蹦嘎裨拐f。
“不喝點酒,我沒膽說?!?/p>
莫安安站起身,紅已經(jīng)侵入她的眼睛,使她的面貌看起來竟然有些瘋狂。她盯著莫父,緩緩露出一個笑:“爸,婚我是離定了,不打算改。你要是氣不過,打我吧?!?/p>
這是一張方桌,父女倆隔著一張木板,一站一坐。如果老莫站起來,伸直手臂,一巴掌就能打上莫安安的臉。而她就這么伸長著脖子,嘴角笑著,眼里噙著淚,等待著預料中會降臨的耳光。
“小夏,”這時老莫掏出口袋的錢夾子給夏衍仲丟了過去,沉聲道:“你去外面給我買包長白山,我跟她說幾句話?!?/p>
夏衍仲剛才還敬酒,說俏皮話,神采飛揚?,F(xiàn)在卻像極了一只被放完了氣的干癟氣球。錢夾子他沒接住,也沒意識到自己不該收。他彎腰,撿了兩把,才終于撿起掉落在地的錢包,失魂落魄地推門離開了包廂。
門“吱呀”合上,剩下三人。莫母瞧瞧梗著脖子站著的莫安安,再瞧瞧旁邊的丈夫,咽下一口唾沫。她知道莫安安該挨打了。這是她熟悉的走向。在老莫動手之前,她低低叫了一聲:“小囡?!?/p>
畢竟是親骨肉,會心疼會舍不得,她還想再勸幾句,但一看莫安安那雙通紅的眼睛,已經(jīng)明白說什么都沒用。
莫母唇抖了抖:“……我出去跟康仔打個電話,問問相親的事。你……有話跟你爸說吧?!?/p>
莫安安眼看著母親也從這屋子出去,一時間覺得呼吸都接不上了。她這時候想起,母親每回叫她小囡,情形都大抵相似,往往是要說她不怎么想聽的話。譬如要她一個人留著看家,再譬如勸她把生日收到的禮物轉(zhuǎn)送莫康。
這回也不例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