喉嚨干得難受，夏衍仲草草穿上衣服，趿拉著拖鞋去廚房接水，順手打開手機查看信息。昨晚跟同事出去聚餐，一票人喝得七葷八素，估計大多也沒醒，工作群里靜悄悄的。除了訂閱號推送之外只有莫安安的一條信息，說是今天要加班，午飯就不一起吃了，讓他自己解決。
莫安安的公司只是個小型企業(yè)，接的都不是什么上檔次項目，工資不高事卻不少，隔三差五還要周末加班。她一加班，就沒人做飯，夏衍仲要么得回父母家，要么就得叫外賣。外賣自不必提，工作日連續(xù)吃五天早已經(jīng)吃膩了。而回父母家，又意味著他要面對老生常談的催生問題。
想到這兒，夏衍仲低聲罵了一句。他心情很壞地接了杯涼水，胡亂喝了兩口，把電話打給了范錚，叫他出來吃飯，下午一起健身。
“少爺，”范錚聲音聽起來半死不活的，“設(shè)計圖明天得交，我現(xiàn)在還在公司給甲方爺爺賣命呢，飯留著下星期再吃吧?！?/p>
一對比自己眼下情形還不算太糟，夏衍仲笑了下：“上個月我們總公司有一二十多歲的小青年猝死了，你可別步人后塵，悠著點?！?/p>
“靠你這烏鴉嘴可別咒我，”范錚罵了一句，又想起來了另一件事，“對了，前段時間我三姨來看我擱了兩盒燕窩，說是吃了美容養(yǎng)顏，改天給你媳婦拿去吧，我一大老爺們用不上?！?/p>
“給你你就拿著唄，”夏衍仲說，“保養(yǎng)保養(yǎng)指不定能榜上富婆，榮華富貴加身，哪還用周末窩著給人畫圖?！?/p>
“我賤成嗎？”范錚精疲力盡，無意跟他斗嘴，“反正東西就在我車上，看你閑得蛋疼干脆今天就過來拿，順便給我捎帶一份老韓家的羊湯面。”
韓記是以前就讀大學(xué)附近的一家老字號面館，路不算遠，但排隊的人多，夏衍仲不太想跑這一趟，他正思考用什么理由拒絕，那邊范錚已經(jīng)把電話掛了。
夏衍仲“操”了一聲，不情不愿地放下手機，刷牙洗臉吹發(fā)型，把自己收拾利索了下樓開車。
到了店，夏衍仲點了一份湯面，配上小菜，交代老板十分鐘后把另一份打包，美滋滋地吃了起來。范錚這回倒沒有坑他，昨天酒喝多了，湯面養(yǎng)胃，吃下去正舒服。于是夏衍仲毫無怨言地做了回外賣員，把湯面送到范錚辦公室，范錚吃面加班，他在一旁拿著手機看NBA。
臨走，范錚把他送到地下停車場，讓他把燕窩帶走。
夏衍仲本來打算接下的，伸手前瞥了一眼包裝盒，認出了這是個價格不菲的品牌——先前給高端客戶準備禮品時做過功課，頂頭上司說這個牌子品質(zhì)好云云，他沒怎么細聽，架不住記性好。
朋友之間互送東西沒什么，但貴重東西則另當(dāng)別論。更何況在夏衍仲看來，燕窩不過就是一坨蛋白質(zhì)，營養(yǎng)價值跟雞蛋沒差多少，只是吃個面子和心理安慰。
莫安安是個過日子的女人，沒有必要享受這樣的高溢價虛榮。
他把手縮回去，搭在了后備箱邊緣：“算了吧，她不吃這些，你就算自己不吃也可以拿去送人?！?/p>
“別瞎替人做決定，”范錚打了個哈欠，“安安說了不吃嗎？”
“……沒見她買過。”
“她不買你可以送啊，”范錚笑哈哈拍了他一把，“你這小子怎么回事，自己老婆不知道疼，助攻都給你送到手邊了還推三阻四的，小心人家安安踹了你?！?/p>
“虧你說的出口?！毕难苤賴虖埖厮λ︻^，“她眼里根本就看不下別人?！?/p>
“是是是，你魅力大?！狈跺P把禮盒拿出來，遞到夏衍仲手里，“接著吧，反正放我這也只會浪費，就說你買的?！?/p>
“借花獻佛？這是不是有點太無恥了？”夏衍仲打趣。
“嗐，這無所謂，說你買的她肯定會高興些?！狈跺P搓了搓臉，猶豫了片刻，說，“上星期在廣發(fā)超市碰見她了，一個人拎著大包小包的東西往后備箱放……我說你啊，拼事業(yè)也得照顧點家吧，安安是個好女人，別欺負人家。”
范錚這人有點“婆婆嘴”，總愛站在道德制高點勸人這那的，往常這些話夏衍仲都是一笑了之。然而最近他的確是做了對不起莫安安的事——那回一起吃完火鍋，他私下和柯燃見過兩面。柯燃這女人很有點手段，文字信息里熱情如火，多么露骨的話都說得出，見面卻只讓親親摸摸，一到真槍實彈就推脫有事。
沒上床就不算出軌，夏衍仲堅定這樣的想法，可被范錚勸說多少有點理虧，急赤白臉地搶白他：“你怎么知道我沒顧家？這么怕莫安安受欺負，你特么是真圣父還是對她有想法？”
剛才還說笑的范錚臉立刻拉了下來，眼神陰沉沉的，看得夏衍仲一驚。
玩笑開過火了。
他正想著說點什么挽回這尷尬的氣氛，范錚率先勾唇笑了起來：“你這小子真不知好歹——你媳婦跟我有一毛錢關(guān)系么，老子真是操著當(dāng)媽的心還被你這狗兒子嫌棄。反正東西交給你了，愛給誰給誰，自己吃了去爬富婆的床也行，賣屁股賺來的錢別忘給我分成。”
“去你丫的?！毕难苤俑α?，這一篇算是翻過去了。
告別范錚，夏衍仲驅(qū)車前往健身房。路上看見花胡哨的禮品廣告，心思又轉(zhuǎn)到了年底給領(lǐng)導(dǎo)送禮的事上：范錚話糙理不糙，東西名義是給他老婆，實際上還是為了他這個朋友，他當(dāng)然有權(quán)力讓禮盒發(fā)揮最大效益，與其拿回去給居家的莫安安，倒不如送給熱衷保養(yǎng)的女上司……
一邊思索一邊停車，手機“?！钡仨懥艘宦暋?/p>
夏衍仲瞄一眼來信人，眉尖一挑，急忙去看信息的內(nèi)容。
柯燃只發(fā)來了一句話：暖氣開得太熱了。下面配了一張令人血脈賁張的自拍。她盤腿坐在地板上，只穿了件低胸內(nèi)搭，領(lǐng)口大到乳暈若隱若現(xiàn)，唇微微張著，眼神迷離。
夏衍仲立馬就升旗了。
他飛快地回問：你在哪？今天有空嗎？
怕柯燃會拒絕他的邀約，夏衍仲掃見副駕駛的包裝盒，靈機一動，接著打字道：我給你買了點東西，想今天送過去。
兩盒燕窩，一盒送上司，一盒送柯燃，很完美，就是稍微委屈了點莫安安。但她也應(yīng)該不需要這種東西吧？夏衍仲坐在車里，鮮見的負罪感一時占了上風(fēng)，他撥通了莫安安的電話，想問問她加班忙不忙，要不要明晚一起去看個電影。
但按下號碼，傳來的卻只有一串嘟嘟聲，機械的女聲告訴夏衍仲：您所撥打的電話暫時無人接聽，請稍后再撥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