憨木頭!臭石頭!
漁夫鞋尖在砂石地上踢了一腳,臟水裹挾著污泥濺到鞋面上。
阮玫邊罵邊往店鋪走,內(nèi)街一入夜便安靜了下來,撲騰著薄翼的飛蟲撞進微弱昏黃里,圍在燈泡旁的濕氣里亂竄著想掙逃,卻永遠抵擋不住光明的誘惑。
慢慢的,聽到了老太太家狗崽們尖刺般的吠叫聲,她低頭盯著陳山野的手機號碼,手指游移了好一會,終于在走到鐵門前時按下。
可話筒里傳來已關(guān)機的播報。
“啊居然還關(guān)機?陳山野你這個討厭鬼!”
阮玫跺著腳,把屏幕上的“掛斷”按得啪啪響。
突然聽到身后有鞋底踩進水洼的啪呲聲,她一愣,還沒來得及轉(zhuǎn)過身,背后幽幽傳來一句:“我手機沒電,關(guān)機了?!?/p>
阮玫被突如其來的聲音嚇出了一脖子汗,猛地轉(zhuǎn)身,看見黑褲白襯衫的陳山野走到她面前。
這兩個禮拜憋在心里的不舒坦,今天傍晚的堵車和暴雨,追尾和剮蹭,雨中的偶遇和雨傘來回推攘,被淋濕的頭發(fā)上沾著的紙屑,晚餐時被提及的過去,讓她把陡然冒起的火氣撒在陳山野身上。
“你干嘛、”阮玫甩拍了一巴掌到他結(jié)實微鼓的胸前,啪一聲清脆響亮:“干嘛突然出現(xiàn)啦!嚇死人了!”
陳山野像個任由她發(fā)泄的沙包站著不動,只是姑娘的巴掌跟撓癢癢似的,把他這兩個禮拜的委屈巴拉勁兒撓得風吹云散。
啪。
“不是說不用我負責嗎?還來找我干嘛?”阮玫怒瞪他,手掌心被襯衫磨得微微發(fā)燙。
“我來還傘。”陳山野食指勾著傘繩,收納得干凈利落的小傘在半空中晃悠。
啪……
“那你拉黑我這事呢?”阮玫努著小嘴一臉委屈,仿佛已經(jīng)忘了明明是自己先拉黑對方的。
“……我剛想找你,但手機后來沒電了。早上著急出門忘了帶充電寶,朋友車上的數(shù)據(jù)線又不是我的型號,所以送完那個客人就過來這邊等你了?!标惿揭耙膊惶嶙约嚎吹叫〖t點時的難受,一一解釋道。
暴雨并沒有使溫度減退,帶著水分的熱氣太磨人。
男人也不知道等了多久,額頭有汗,脖側(cè)有汗,襯衫領(lǐng)口解開兩顆紐扣,肩膀和胸膛被汗水和樹葉落下的雨水打濕。
阮玫沒再看他的眼,那對如黑色漩渦的眼里卷起的暗涌,她不太愿意去看懂,于是只盯著自己按在他胸前的手背。
拍打的聲音漸小,陳山野覺得到最后那小手跟貓爪似的在他胸口上輕輕撓著,撓得壓住了大半個月的火焰又再燒了起來。
阮玫想直接來個痛快,那么一個問題在她心頭壓了好些天,可剛張開嘴就被一陣刺耳喇叭聲和閃爍大燈打斷,兩人不約而同都往街道另一邊看過去,車頭燈白光刺得兩人眼睛都忍不住半瞇起。
內(nèi)街窄小只能容一輛車通過,而那車主素質(zhì)不怎么樣,見路邊站著人也沒降下速度。
阮玫趕緊往后退了兩步,扶住了陳山野的小臂順勢拉著他站到人行道上,背脊輕撞上鐵門的雕花黑柱,哐啷了一聲震落了垂掛在金屬上的水滴。
輪胎經(jīng)過時帶起一串水花潑濺在陳山野褲子上,車子很快駛離,小路再次恢復(fù)一刻安寧。
兩人又一次靠得極近,仿佛兩人身上流淌的血液里偷偷藏著磁鐵,無法控制地一直想要靠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