/>可有哪件大事伊始,不是由天真愚直的人去做呢?這世間還當(dāng)真要一些天真的率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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/>舒芙別開臉去,并不反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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/>羅氏又繼續(xù)道:“若如你說的,男子有了妾室,便不堪為一個夫郎了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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/>“是?!彼龜蒯斀罔F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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/>羅氏又笑出一聲,眼中逐漸含上幾分悲憫神色:“可這世道男女本不相同,男子三妻四妾乃是常理,你再不忿也無用?!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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/>舒芙眸色凝然,語氣鏗鏘:“都是父精母血孕育出的骨肉,生前皮肉幾兩,死后白骨一堆,有什么不一樣的?倘若我只有他一個丈夫,那他也合該只有我一個妻子,否則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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/>“否則如何?”羅氏冷嘲地看向她,心中卻在想著她要如何來反駁自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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/>是要說在成婚以前擦亮眼選好人么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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/>可天下男子人人都如是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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/>朝中那位四十無子的平章事嗎?但他雖無妾室,可早有通房伴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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/>又或者是崇德帝。但陛下至今不過四十有三,現(xiàn)在對皇后殿下一心一意,可十年、二十年以后呢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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/>既然事已如此,倒不如放過自己,不在意了,便不會痛苦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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/>見舒芙久久不答,羅氏紊跳的心臟終于平復(fù)些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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/>她伸手要去摸杯茶喝,卻陡然發(fā)覺茶湯早就不知不覺叫她飲了干凈,只余下半盞碧翠卷曲的茶葉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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/>還不等她叫人進來添茶,她跟前的少女陡然出聲道:“既然這樣,為什么還要成親呢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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/>為什么要成親?這世上哪有不成親的女子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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/>羅氏驚疑不定,滿目詫異地看向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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/>“既要成親,必為眷屬,要使這女子從心底間感到開懷。倘若是事事委曲求全才換來的姻約,倒真的有不如無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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/>舒芙微微一笑:“歸根結(jié)底,只有兩個字,‘開懷’,只要能開懷了,就算不成親,也是很好的?!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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/>“簡直胡說!天下女子哪有不成親的?華陽郡主就是這么教你的?”羅氏怒從心起,抓起茶盞狠狠砸向舒芙方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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/>舒芙早有防備,側(cè)身躲開了,然再抬頭看向羅氏時,眼神已然失望至極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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/>羅氏心中一慌,連忙起身抓她的手:“阿娘剛剛一時沖動,沒傷著你罷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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/>舒芙定定看著她,良久才緩緩搖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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/>羅氏心忙意亂,不知再說些什么,反身回了主位,恍眼瞧見了手邊條臺上的白玉缸中赫然還斜泊著一枝新摘的百合,香氣膩得人發(fā)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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/>她伸手掐斷百合,又拉過舒芙的手,將雪白的花鋪展在她柔軟的掌心,又用指尖細(xì)致入微地?fù)荛_花朵的青玉瓣子,如同愛撫什么寶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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/>“阿娘為你取名叫‘芙’,分明是想你如芙花一樣柔美乖順,你是怎么長成這副模樣的呢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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/>兩相對峙良久,舒芙突然開口道:“可阿娘先前從未同我說過?!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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/>少女將花反手擒在掌中,秀韌有力的手指撕開瓣子,指骨上的肌膚潔凈如同從冷水中撈出的白玉,卻因這份力道而顯出青色的脈絡(luò),蜿蜒橫斜,如柳枝難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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/>“花再荏弱,仍有筋骨,從前我不知阿娘為我取名的用意,只當(dāng)自己的名字是取自屈子筆下的香草蘭芙,告誡自己要堅韌不屈,既然我心中認(rèn)定了,就變不回去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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/>說罷,她將蔫倒的百合輕輕擱置在案上,頭也不回地朝外走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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/>舒芙走后,羅氏枯坐原地,好半晌沒回過神,直到李嬤嬤邁步進來,連叫了幾聲“夫人”才緩過精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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/>“二姑娘那邊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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/>羅氏哼出一聲:“冥頑不靈,巧舌如簧?!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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/>“那……”李嬤嬤略有躊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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/>羅氏道:“叫你尋的東西,可尋到了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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/>李嬤嬤遲疑著點了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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/>“那東西當(dāng)真于體無害么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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/>李嬤嬤再度點了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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/>羅氏呼出一口氣,身子軟倒,倚在椅背,眼中微有晶瑩,喃聲道:“阿芙何不乖一些呢,非得逼迫阿娘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