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剛濛濛亮起，舒府中的仆婢們便已起身，灑掃漿洗炊食，各有所職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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/>一名青衣小婢從門房處緩步行來，懷中斜抱著一枝水百合，見左右少人，便將秀白的小臉湊在白瓣子上嗅了嗅，只感香入肺腑，頰上也不由自主浮出個(gè)淺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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/>遙遙瞧見遠(yuǎn)處一個(gè)中年仆婦朝這邊過來，青衣婢女立時(shí)收斂了神色，快步迎了上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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/>“李嬤嬤早?！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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/>李嬤嬤不咸不淡地點(diǎn)點(diǎn)頭：“府中沒你的事兒做了？一大早地杵在這兒做甚？沒多會兒主子們就要起身了?！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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/>婢女忙道：“正要找嬤嬤您?！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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/>她從懷中掏出個(gè)冊子，遞到李嬤嬤手中：“這是今早上，莊子上的于莊頭送到門房處的，說請夫人查賬，”想了想，又遞出懷中的水百合，“這也是莊子中的佃戶們托莊頭一并獻(xiàn)上的，說托夫人惠澤，去歲收成頗好，于是獻(xiàn)上香花，請夫人納之?！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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/>李嬤嬤點(diǎn)點(diǎn)頭，將賬冊收在襟口，又接過水百合，不由微微蹙了蹙眉：“夫人身子不好，這花氣味這樣烈，恐不好置在夫人屋子里?！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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/>“那嬤嬤將它留給婢子吧，婢子找時(shí)間處理了去?！辨九B忙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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/>李嬤嬤本要將花遞還回去，不知忽而想起什么，又將手收了回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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/>“罷了，你去忙你自己的去，這花我來處理就是了?！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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/>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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/>春晚樓上，鳥鳴嚦嚦，舒芙便在一片晨鳥啁哳聲中睜了眼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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/>她下意識要往身旁摸，卻毫無意外撲了個(gè)空，片刻后才恍然想起，占搖光昨日起就走了，又只剩下她一個(gè)人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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/>手指上傳來一絲輕微刺痛感，舒芙抬手一瞧，就見柔軟白皙的指尖上赫然多出個(gè)針眼大小的口子，若不仔細(xì)瞧，幾乎難以發(fā)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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/>恐怕是昨天不慎擦著什么毛刺留下來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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/>她并未把這事放在心上，盯著霧青的帳頂看了好一會兒，這才慢慢爬起來，取下椸枷上的外裳草草披在身上，便去了隔間洗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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/>洗漱罷，她回了房里，在鏡臺前坐下，撿起臺上的梳篦，一點(diǎn)一點(diǎn)梳理起垂散微亂的烏發(fā)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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/>此刻，她當(dāng)然可以像從前一樣，把阿箋叫上來替她梳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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/>但從此往后呢，也要日日如此嗎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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/>阿箋是個(gè)人，不是什么物件，不會時(shí)時(shí)刻刻日日夜夜都跟在她身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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/>她在策論里談自立，可若連自己的日?，嵥槎即蚶聿涣?，便顯得有些可笑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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/>好在梳發(fā)是件簡單事，只是盤挽成髻有些難，她過幾日再一樣樣去學(xué)，今日就依舊學(xué)著昨天占搖光給她梳的樣式，簡單編成辮就算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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/>舒芙自己扎好了辮，再用軟滑的綢帶束緊，左右顧了顧，覺得尚算齊整，便心滿意足地站起身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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/>她在心中點(diǎn)出幾個(gè)自己常梳的發(fā)髻，由簡入繁大致排了個(gè)序，正準(zhǔn)備取幾張紙記下，卻不料一走進(jìn)西間，人便愣在當(dāng)場，視線正正落在桌案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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/>那是一枚小小的銀月亮，只指頭大小，彎彎亮亮一粒，靜靜臥在她桌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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/>舒芙當(dāng)然認(rèn)出那是什么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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/>她第一次見占搖光時(shí)，便被這小物件吸引了眼光，心中想，怎么有人有這樣的巧思呢，這樣小小一粒銀月亮挽在烏發(fā)中，配上他一對熠熠生輝的眼，當(dāng)真動人極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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/>后來他幾次想將這枚銀月送給她，卻都被她婉拒了，沒想到兜兜轉(zhuǎn)轉(zhuǎn)，這東西還是到了她手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