燈墻珠璣琳瑯羅列,由下及上依次推減,最上端獨一無二的就是那盞制藝最精巧的“白鷺轉(zhuǎn)花”。燈穗下乃用絲絳系住七片檀木謎面,同等時間內(nèi)哪方猜出的謎底最多,魁首便是哪方,那盞“白鷺轉(zhuǎn)花”自然也歸其所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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/>伙計走到燈墻前,牽起燈穗,朗聲念出第一道謎面:“這第一道極為通俗,只作開胃小菜,請二位聽好了——‘重重迭迭上瑤臺,幾度呼童掃不開,剛被太陽收拾去,卻叫明月送將來?!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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/>舒芙聞言,稍作思索,便拈起湖筆在紙上落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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/>梁之衍也在聽完謎面那一瞬就有了答案,但他并不預(yù)備立刻作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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/>他應(yīng)下燈會比試的事,就是沖著出風(fēng)頭來的,他心中篤定,對面那女子并不能如自己一般第一時間就猜出謎底,即使好容易猜出來了,書寫也要耗時,正能給他留出一段空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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/>他有意趁這時候賣弄一番,清了清嗓子便道:“說到此物,實則并不罕見,不說其他,就是此刻在場的諸位,也將其攜在了身邊?!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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/>眾人好奇不已,紛紛催促他快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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/>見所有人目光都殷切又期盼地落在了自己身上,梁之衍終于覺得連日來郁悒的胸懷都敞開不少,正欲道出謎底:“實則便是——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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/>他話未完,就有一道聲音橫斜過來,硬生生掐斷了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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/>“是影子,”占搖光道,“我妻子說,是影子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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/>兔兒燈下站的一位豆蔻稚齡的少女聽此,突地輕輕“啊”了一聲,拈著煙籠裙迎在燈下微微轉(zhuǎn)了個圈,興奮道:“可不就是影子嘛,我此刻站在這燈下,無論如何走動它也時時伴著我,正是一個‘幾度呼童掃不開’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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/>她揚起臉看向伙計,問:“這位姊姊說得對不對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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/>伙計呵呵一笑,摘下這塊檀牌,使另個伙計持在手中,在最前緣眾人眼前走了一圈,正顯出背面清晰的“影子”兩個大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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/>“這位娘子猜的正正好,不偏不倚正是個‘影子’,”伙計笑得瞇眼見牙,“出謎面的這位居士寫影子,‘重重迭迭’四個字用得最好,把個影子的婀娜姿態(tài)描摹得淋漓盡致。正巧,鄙行前日才從蘇州得來幾尺軟煙紗,當(dāng)中有一件雨過天青色的,若要裁成裙裳穿在身上,也是個裊裊婷婷,行動似仙人的好姿態(tài)?!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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/>臺下眾人聽言,不由都笑起來,先前說話那少女朝前一步,眉目彎彎,脆聲沖伙計道;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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/>“這位小哥,我們都曉得了,趙家綢行中的綾羅布匹列長安西市第一!最多明日,我和阿娘阿耶一定過去瞧瞧,求您先撇下生意,專心裁評這兩位罷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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/>伙計嘿嘿一笑,終于將話扯回:“既然如此,首輪當(dāng)由這位娘子拔得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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/>適時就有另外跑腿的小伙計上前,遞出一個巴掌大小的摩睺羅,示意舒芙這邊先記一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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/>梁之衍望著對面桌案上那只陶做的小人兒,臉色有些難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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/>“截斷旁人要說的話,實非君子所為?!彼?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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/>占搖光靠在案邊,聞言眺目看過去,稍一瞇眼,渾不在意道:“是你自恃才學(xué)過人,又看低我妻子,趁著她寫字的功夫來同在場各位賣弄,親手把大好的機會相讓了出去,怎么還反過來怪我們?我們又不是你耶娘,沒道理事事都要順從你吧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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/>圍觀百姓中哄然笑作一團,梁之衍面色沉得幾乎要滴出水來,好半晌才開口道:“既然這樣,那往后幾輪我也必不會再相讓了?!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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/>這燈墻是擺給所有長安百姓看的,上頭題面都不算十分晦澀偏門,舒芙與梁之衍各自答出接下來幾問,到了最后一道時,竟然正好是一個三比三的和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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/>伙計見狀,也有些驚訝:“小人真未想到,兩位有如此才學(xué),竟能幾輪無分勝負。既然這樣,便只好請出這白鷺轉(zhuǎn)花燈的最后一道謎面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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/>伙計清清嗓子,道:“我們東家雖則家財萬貫、才能卓著、舉止端方、心懷慈悲……”他洋洋灑灑說了大堆溢美之詞,在場百姓均被逗得哈哈笑起,伙計這才將話頭一轉(zhuǎn),“但——即便如此,今年也未到而立,連媳婦兒都還沒來得及討!“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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/>“去年開春,東家南下至江南東道擇收布帛,不料在余杭鄉(xiāng)下遇到一采桑女,采桑女清靈動人,東家一見之下傾心不已,使出百般解數(shù)要博那女郎歡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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/>“起先,東家學(xué)著長安子弟的法子,只送些金銀珠玉過去,那女郎卻一應(yīng)不收。直到有一回,東家突發(fā)奇想,親手做了一頂花冠送去,雖則十分粗簡,那女郎竟然十分欣喜,總算將東西收了下來。東家滿心歡喜,下一回便買來些紅相思子,編作條手繩送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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/>“誰知道,這一次那女郎一見這手繩,臉蛋立時就垮了,說東家待她沒半分用心,送這物與她與咒她死沒甚分別,當(dāng)即就甩臉走了。東家百思不得其解,日夜掛懷此事,直到如今也耿耿于懷,所以設(shè)了這個謎面,還望兩位替東家釋一釋惑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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/>伙計將故事一說完,在場諸人都安靜下來琢磨起這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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/>以相思子贈采桑女,明明是要寄表相思之意,但采桑女反倒說他此舉無異乎害她性命,世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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