/>可她怎么能、怎么敢的呢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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/>她怎么能直接立戶別居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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/>平心而論,羅氏已經(jīng)極盡了所有內(nèi)宅的手段——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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/>先斬斷她所有對外求救的途徑,再以父母身份將她困于內(nèi)宅靜待婚期,多少閨閣少女便會被這種一眼看到底的絕望消磨掉最后一絲棱角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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/>每一步都鈍刀子割肉一般,溫吞而致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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/>可舒芙偏偏繞開了所有既定的道路,選擇了一條前無古人的路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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/>羅氏一時叫驚愕沖昏了頭腦,口不擇言地吐出了剛才那一堂斥責(zé)之言,這會兒才想到趙主事還在場,當(dāng)即噤了聲,雙目卻緊緊追著舒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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/>“不孝之人”幾個字砸在地上,舒芙抿了抿唇,旋即看向羅氏,微微笑道:“阿娘說得好奇怪,即便我出去住,也依然是耶娘的女兒。就如二叔三叔外放做官,三年五載也不得歸,也如獨立門戶一般,難道他們就不是祖母的兒子、阿耶的兄弟了么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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/>舒芙收好戶籍,沖羅氏恭謹(jǐn)行了個禮,認(rèn)真道:“他們?nèi)绱?,阿芙也如此。我即便搬出去住,往后自己做自己的主,也仍不會摒去自己舒家女兒的身份,自?dāng)遙祝耶娘安康,往后如有得用處,也會義不言辭?!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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/>羅氏額角直跳,下意識想說那種“你跟他們怎么一樣”的話,但轉(zhuǎn)念又想,舒芙牙尖嘴利,慣會扯歪理來堵她的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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/>羅氏撫了撫心口,李嬤嬤見狀連忙奉上新茶,她抿了一口,臉色稍復(fù),又道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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/>“你是被我慣壞了,不曉得外頭險惡!今日你這么獨身出去,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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沒了家長宗族庇佑,知不知道旁人會如何欺你勢弱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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/>舒芙不退不避:“有宗族所在便是庇佑么?阿娘聽沒聽過河?xùn)|柳氏七娘的故事,柳七娘耶娘做林木營生,家資有萬貫不止。但崇德三年她耶娘相繼亡故之后,她阿耶的宗族中人便以她是家中獨女,無有兄弟幫襯的由頭,強行霸有了本該由她承繼的家業(yè)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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/>“又或者是江南的呂四娘,她出嫁后為夫家百般迫虐,好容易丈夫因病去了,她自以為解脫,給娘家遞信說想歸家。本來她兄長都已出發(fā)準(zhǔn)備去接她,誰知又是宗族出面,說他們家不能有出嫁女大歸的,無論如何都不允他們接她歸家,害得好好一個妙齡女郎一生蹉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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/>“我在卷宗地志中看到這些都覺得痛徹肺腑,更不敢想有一天自己身臨其境之時要如何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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/>“要是阿娘說的是這樣的‘宗族庇佑’,那我寧可不要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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/>羅氏面色微白,斥罵出口:“胡說八道,歪理邪說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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/>她倒是想回“這只是千萬人中的聊聊幾個而已,是那兩個小娘子苦命”,可她見識不廣,根本舉不出駁斥舒芙的例子,只好不與舒芙癡纏,轉(zhuǎn)而看向趙主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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/>“趙主事,”羅氏啟唇,眼中飽含希冀之色,“這戶籍一事,實乃我女輕率沖動,小孩子做事沒輕沒重、不計后果,叨擾您和戶部各位大人了,這事千萬做不得數(shù)的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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/>趙主事兩道潦草的眉登時就皺起來了:“好叫羅夫人知曉,二娘子這份戶籍不單是戶部落了鈐,更有中宮冊寶加蓋其上,有如圣命,輕易不可違抗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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/>“且二娘子乃獨門立戶第一人也,眼下已將這事通曉各路州府,以充推行該令的表范。就連宿國公夫人之妹、長寧侯夫人也深受其鼓舞,如今也要準(zhǔn)備文書與長寧侯和離,且單獨立戶呢?!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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/>聽此,舒芙倒是側(cè)了側(cè)目,想到當(dāng)日在李杪的別業(yè)當(dāng)中,聽到宿國公夫人提到她那個性烈如火的妹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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/>那個說出“你身上穿的羅衣,腳上踩的錦鞋,哪里沒有我掙的一份”的婦人,若是因她的小小之舉而堅定了和離念頭的話,那她也算是做了善事一樁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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/>羅氏聽趙主事如此說,臉上徹底失了血色,她坐在椅上,手掌虛握數(shù)次,終于冷眼看向舒芙,語中不再含有一絲溫情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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/>“既然是你決意要走,那我也不再攔你,只希望你日后不要后悔今日之舉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