卯時(shí)中,絮兒帶著幾個(gè)小婢,捧著銅盆及帕巾等一應(yīng)洗漱器具立在舒薇房門外,等著她起身后召人進(jìn)去服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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/>但這一日,廊下計(jì)時(shí)的漏刻較平時(shí)多流了半刻,里頭仍未發(fā)出任何傳喚聲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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/>捧銅盆的小婢子年紀(jì)尚小,力氣也細(xì),早已不堪盆中熱水的重量,手腕微微發(fā)起顫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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/>絮兒眉頭一蹙,偏頭叮囑一句“拿穩(wěn)些”,繼而出聲朝房里問道:“姑娘醒了沒有?婢子領(lǐng)了人服侍姑娘晨起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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/>房中靜默好一陣,終于傳出一道沙啞的女子聲音:“進(jìn)來吧?!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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/>絮兒松一口氣,推門入了內(nèi)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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/>時(shí)令還未到春分,仍循著晝短夜長的道數(shù),因而到了這時(shí),天外尚還濛著一層薄薄的鴉青,四下皆寂,房中更是晦暗一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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/>負(fù)責(zé)添燈的婢女利落地尋了火折子,一處一處添上了亮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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/>借由搖晃溫黃的燭光,絮兒便看見舒薇正擁被坐在床沿,一頭烏發(fā)凌亂地敷在臉周、肩頸,愈稱得一張明艷臉蛋慘白如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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/>絮兒嚇了一跳,連忙走過去蹲坐在腳踏上,將舒薇冰涼的手握在掌心,關(guān)切問道:“姑娘怎么了,臉色怎么白成這樣?是不是昨晚遭噩夢魘著了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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/>舒薇聞言,猛然攥緊了絮兒的手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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/>這些時(shí)日以來,她的確常為前世噩夢所擾,但昨夜卻是她難得的安眠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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/>真正叫她心神不著的,還是捏在她另一只手里的一張小紙——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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/>那是一張由黃麻紙裁成的巴掌小塊,被人用一支翎羽小矢釘在了她的床架子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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/>今日甫一睜眼,她就對(duì)上床頭微顫的羽尾,當(dāng)即便被唬了一大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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/>她伸手想將其拔下來,卻發(fā)現(xiàn)箭矢入木叁分,死死嵌在梨花木中,是以她只能撕開紙張,將其單獨(dú)取下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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/>實(shí)不知是怎樣身手的人才能悄無聲息地做成這一切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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/>然而更令她驚駭?shù)氖?,紙上赫然繪著一座拱橋,又拿鉛灰涂成黑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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/>李橋有個(gè)不大為人知的小名,正好是阿玄兩個(gè)字,由不得她不多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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/>紙的背面則題了一串?dāng)?shù)字,由一寫到萬,卻獨(dú)獨(dú)少了個(gè)億字,“無億”同“無意”,與史書上文君的軼聞相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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/>可那是司馬相如寫給卓文君的決意信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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/>這張來路不明的小紙難道暗指李橋?qū)λ们椴粚#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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/>這怎么可能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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/>此時(shí)舒薇已分不出精力細(xì)究紙張的來源,畢竟她能夠重回少時(shí)這種事都能發(fā)生,那么上天會(huì)予她一次神諭也未可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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/>她腦中一片混沌,隱約中,眼下這個(gè)爾雅溫文的青年郎君,和前世那個(gè)對(duì)她橫眉冷對(duì)的李橋模糊成兩剪清影,漸漸融為同一個(gè),眉眼分明是含笑清潤的模樣,嘴角卻攜著若有似無的淡漠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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/>舒薇被顱中一閃而逝的念頭嚇得渾身一顫,額際又延下一滴細(xì)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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/>絕無可能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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/>二十歲的李橋?qū)λ们橹辽?,兩人曲江池鐘情,樂游原盟誓,即便是這次他奉御旨去了一趟江南東道,也不忘尋當(dāng)?shù)氐慕橙私o她雕了一枝白玉蘭,遣了大宛的快馬,千里迢迢送到她手上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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/>倘若前世沒有舒茵,她又豈會(huì)和李橋鬧成那樣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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