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現(xiàn)在這樣……不好看?！敝茴侕磕_地臨時找借口。

“還剩三十二天，不礙事?！迸嵘龜R下棉簽，復(fù)又看她一眼，“別想太多，大不了戴一副長手套遮住?！?/p>

“我沒心情也沒精力打理婚禮前的事?！?/p>

“婚慶公司會弄好的?！?/p>

他總會提出無法反駁的解決辦法，周顏只能啞口無言，更想直接坦白一切。

“如果有一天你發(fā)現(xiàn)，我一直有隱瞞你的事……”

“如果有，就繼續(xù)瞞著。”裴升打斷她，平靜得不像一個受騙者，“我們的關(guān)系不會有任何變化?！?/p>

周顏不敢相信這句話的真實性。

可她忽然說不出口，腹稿來回寫了五天，周顏艱難的心臟和大腦，令她發(fā)不出任何坦白的音節(jié)，她害怕面對坦白后的世界。

一覺醒來，余覃已經(jīng)坐在樓下喝茶。

紗簾旁黃銅架上擺著蘋果，余覃削好一個，細致地切成小塊，裝在鍍金邊的果碟里，周顏沒有伸手去接。

房里靜得仿佛不曾有人來過，余覃陷入沉默，握著周顏有氣無力的手，像小時候那樣捏了捏她的指頭。

周顏已經(jīng)六天沒能推開花園的鐵門，她再次向余覃提出放棄的想法。

“你是道德感太強，所以心理負擔(dān)大?！庇囫栽噲D勸她。

“你不用哄我?！敝茴伒穆曇籼停褚慌璞凰畵錅绲奶炕穑澳阒兰九渴裁创蛩?，從今以后，她不會讓我做任何自己的事情，我這輩子已經(jīng)要到頭了?！?/p>

該稱之為罪有應(yīng)得嗎？周顏不服氣，憑什么她的愛好和理想，被輕飄飄一句話判了死刑。

她說了自暴自棄的話，明知余覃最心疼她這副樣子，她還是說出口了。

“媽媽，你給我一個腎，是為了讓我成為別人家里的標(biāo)本嗎？”周顏低哀地問，盯著地磚上的浮雕黯然失神，那只手還被余覃輕輕拉著。

呼吸好似靜了片刻，余覃第一次變得優(yōu)柔寡斷，這不是她的生存態(tài)度。

余覃認為人生大體是美好的，偶爾才能嘗到受挫的滋味，世界對她而言充滿吸引力，她希望周顏也能體會這種吸引力。

是所以她選擇誕下一個孩子，選擇捐出一顆腎臟，換取孩子繼續(xù)體驗人生的機會。

從沒有哪一刻，是為了讓周顏變成豪門裝裱后的標(biāo)本。

余覃第一次覺得，她可能選錯了。

“不是的，當(dāng)然不是。因為這輩子有你和你爸爸，我很幸福，所以想讓你也感受這種幸福?！庇囫Φ煤茈y過，她的臉上充滿歉意，“但如果這條路讓你真的不快樂，媽媽向你道歉?！?/p>

周顏靜了片刻，心口一塊解不開的癥結(jié)，倏然被妥帖地梳理好。

“我想逃跑?！敝茴佪p聲說。

沒有可供反悔的五百萬，也沒有精力去坦白，再花漫長的時間做低伏小祈求原諒，尤其是瀕臨爆發(fā)的季舟陵的原諒。

周顏想了又想，決定在明天逃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