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樣想著,江二公子的膽子就壯了起來,看著徐初釀,想順便表個立場:“若是我……”
“若是你,就該逛逛青樓勾欄,惹幾個香粉佳人在江府外頭哭號,再千里迢迢來跟人說你知道錯了?!庇腥烁诶顟延裆砗罂邕M門,冷聲替他補上后頭的話。
心里“咯噔”一聲,江深僵硬地扭頭,目光觸及江玄瑾那冰涼的眼神,一口氣沒上來,差點噎死自己。
“三……三弟?”
江玄瑾皮笑肉不笑,眼里飛著雪,嘴里吐出來的都是冰渣子:“就算是親兄弟,這回我也不幫二哥,風流太過,負盡的都是旁人真心?!?/p>
臉上青了又紅,紅了又綠,江深看向旁邊皺著眉的徐初釀,連連搖頭:“我不是……我沒有……”
徐初釀平靜地朝他屈膝:“已然和離,公子不必同小女解釋。”
“不是,我上回去青樓壓根沒有同那些人……”
“二公子?!背嘟饻睾偷卮驍嗨?,“徐姑娘既然不想聽,您又何必一直說呢?”
江深要氣死了,他覺得這事兒有必要說清楚,可徐初釀是真的不打算聽,別開頭,直接就去了李懷玉身邊。
“恭喜殿下?!彼吐暤馈?/p>
李懷玉覺得很驚奇:“你們都不多問問發(fā)生了什么嗎?也不問問我是怎么把人帶回來的?”
搖搖頭,徐初釀淺笑:“您想要他回來,他回來了,這便夠了。于我們而言,旁的都不急,等您有空了,慢慢說都行?!?/p>
江三公子正在心里翻著小冊子記著方才說自己壞話的人呢,聽見這話,看了徐初釀一眼,把她的名字劃掉了。
懷玉眼眶又有點紅,旁邊的陸景行把祁錦推了上來,漫不經心地道:“先讓人診診脈,你這一天,哭個沒完了?!?/p>
眾人這才回神,七手八腳地把她送回房。只留祁錦和江玄瑾守著,全都退了出去。
門一合上,陸景行就被拽到了院子的一角。
“怎么回事?這兩個人怎么就跟什么也沒發(fā)生過一樣,好端端地在一起了?!”徐初釀睜大了眼。
青絲也急:“既然都好了,主子哭什么?是不是受委屈了?”
就梧也想不明白:“紫陽君那么孤傲的人,怎么說回來就回來了?”
陸景行聽得嘴角直抽:“方才誰說的旁的都不急,可以等殿下慢慢說?”
眾人齊齊看向徐初釀,后者低聲道:“那不是看殿下情緒不穩(wěn),安撫她的嗎?”
“您快說吧!”清弦急得抓耳撓腮的。
輕哼一聲。陸景行轉著扇子靠在了朱紅的柱子上,遙遙看了一眼那關著的主屋的門,才慢條斯理地低聲說起來。
房間里很安靜,感覺到紫陽君的注視,祁錦很是緊張,放在李懷玉手腕上的指尖都在抖。
“哎,怕什么?”懷玉笑道,“你可已經算是江府里有資歷醫(yī)女了?!?/p>
祁錦哆哆嗦嗦地用余光看了看身邊這人。
懷玉了然,挪了挪身子。拍了拍床弦朝江玄瑾道:“來?!?/p>
江玄瑾皺眉:“還在診脈。”
嘴上這么說,身子卻是很聽話地坐了過去,任由她欺身將半個身子靠上來。
笑嘻嘻地選了個舒服的姿勢,懷玉一邊讓祁錦診脈一邊瞧著他,眼里秋波橫陳,點點滴滴欲說還休。
一開始還能鎮(zhèn)定地回視,可她看得久了,旁邊又還有人在,江玄瑾的耳根慢慢地就泛了紅。
“別看了。”他悶聲道。
屋子里的氣氛莫名輕松了許多,祁錦偷偷喘了口氣,連忙凝神診了脈,又伸手探了探懷玉的肚子,退后兩步道:“母子皆安,只是夫人這肚子委實大了些,生產之時要格外小心?!?/p>
一聽這話,江玄瑾背脊僵了僵,抬眼問:“會有危險?”
祁錦小聲道:“女子生產,沒有不危險的,君上若是擔心,便多找些經驗老道的穩(wěn)婆。”
“穩(wěn)婆能確保人平安?”
“……這個,也說不準,但至少能多些把握?!?/p>
下頷緊了緊,江玄瑾盯著懷玉的肚子看了一會兒,問:“能不生了嗎?”
李懷玉挖了挖耳朵,以為自己聽錯了:“你說什么?”
“不生了?!彼麍?zhí)著地重復,“不要孩子也可以?!?/p>
氣不打一處來,懷玉抱著肚子就挪開,面對著他道:“敢情不是你辛辛苦苦懷了六個多月啊,不想要就不讓我生了?”
“不是。”
“那是什么?”她兇巴巴地吼。
江玄瑾闔了眼,指尖拈著她一縷青絲,沉默許久才低聲道:“你出事怎么辦?”
若是她也同大嫂一般,生了麟兒就走了,那他該怎么辦?
李懷玉一楞,抬頭看見他的眼神,后知后覺地問:“你是擔心我?”
擔心得連子嗣都寧愿不要?
江玄瑾抿唇,很認真地點了點頭。
從看見她這肚子的第一眼起。他心里最多的情緒就不是憤怒,而是恐慌,他見過江府漫天的紙錢,眼睜睜看過大哥抱著??褓里的江焱跪在靈堂失聲痛哭。
那種痛,他是決計不想嘗的。
懷玉錯愕,呆呆地看了他好一會兒,心里一口氣慢慢地舒出來,最后倒是笑出了聲:“休書白寫了?!?/p>
提起這茬,江玄瑾還有些不悅:“你既同陸景行無瓜葛。又懷著我的孩子,還要休書干什么?”
又是故意要他難過的嗎?
摸摸鼻尖,懷玉干笑:“我算計你來著?!?/p>
“嗯?”他蹙眉。
“咱們北魏的規(guī)矩,子嗣不是一律歸婆家嗎?我怕你知道我懷的是你的骨肉,要來跟我搶,故而先立個休書,你我共有的東西,我喜歡的都歸我?!?/p>
頂著面前這人的眼神,李懷玉越說聲音越?。骸昂⒆右彩枪灿械?,我肯定喜歡,自然也歸我……”
眼神涼颼颼的,堪比外頭呼號的風,刮在她臉上,凍得她渾身都起鶏皮疙瘩。
江玄瑾冷聲問:“我在你心里,就是這樣的人?”
知道自己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,懷玉心虛地拉了拉他的手:“我也只是以防萬一……”
深深地看她一眼,江玄瑾闔目靠在床邊,伸手揉了揉眉心,嘴唇上一點血色都沒有。
李懷玉有點不忍心了,想了想,問:“我給你的《放夫書》呢?”
翻開袖袋,江玄瑾順手就拿了出來,放在她面前。
竟然隨身帶著!
心虛更甚,她干咳兩聲,把自己袖子里的休書也拿出來,兩封東西合在一起,一幷捏著從中間撕開。
“唰啦”一聲響,江玄瑾睜開了眼。
面前這人笑得一副潑皮無賴樣,把撕碎的兩封休書往地上一扔,食指點了點他的心口,痞里痞氣地道:“你也是你我共有的,我也喜歡,按照說好的,也該歸我?!?/p>
“……”
眼前這張笑臉已經很久沒看見過了,恍若隔世一般,帶著朝陽初升的光華,晃得他眼睛生疼,心口也跟著疼。
緩慢地抬手,他攏蓋住自己的眼,喉結微動。
懷玉安靜地瞧著,撐起身子,溫柔地俯身過去,極輕極輕地吻在他的手背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