陸恒將她一縷額發(fā)拂到耳后,柔聲道:“外面兒熱,我下去看看?”
宣華從善如流地把頭從他腿上移開。
這是同意了。
陸恒下車,幾個侍衛(wèi)正在曲膝俯身更換車輪?;始屹F族出行,車上多備有木質(zhì)轱轆,這不奇怪。
奇怪的是原來的車輪斷裂痕跡怪異,不像被路面生生磨耗,倒像被什么東西提前腐蝕過而變得柔脆。
看外表顏色看不出,陸恒湊近聞了聞,隱約有硫磺浸過的味道。硫磺可使木頭變質(zhì),車輪正是實木所制。
不怪陸恒敏銳,他初去江陵任縣令之時,當(dāng)?shù)氐氖兰野响瑁I通衙役這樣坑過他幾回。
世家辱弄官員,也就是立個下馬威。有人暗自對公主下手,這可是殺頭之罪。
敵明我暗,陸恒思慮不能打草驚蛇,待侍衛(wèi)換好車輪,他準(zhǔn)備上車勸說宣華先打道回府,擇日再去寺里還愿。
還沒踏出半步,一記羽箭呼嘯破空,險險從陸恒身側(cè)擦過,釘入黑馬的屁股上。
黑馬吃痛受驚,前蹄高舉,昂首嘶鳴,緊接一根箭矢貫進馬肚,馬兒一躍而起,發(fā)瘋奔騰,拉著車身晃動前行。
“公主!”一道驚呼。
前是公主,后有匪徒,陸恒顧不得,極速躍上一匹馬向宣華追去,并向侍衛(wèi)急令:“跟我去救公主!”
侍衛(wèi)們躍馬跟上。
匪徒抓住,有功,但不一定能活命,公主沒了,他們這一生可就到此為止了。
宣華被這劇烈顛簸震得猝不及防,從榻上跌到車室地板,夏日沒有鋪綿軟地毯,她摔得半天爬不起來。
外面馬車疾速行駛,毫無章法,車后有一聲聲模糊不清的呼喊,“公主”,“公主”。
宣華強行撐起,打開車窗,風(fēng)刮得睜不開眼,她只好踹開車門,扒緊車壁朝后面喊道:“陸恒……”
聲音穿風(fēng),傳到陸恒耳中微弱遙遠,他還是聽到了她夾雜的一縷害怕的哭腔。
陸恒抽出身旁一個并馬齊驅(qū)侍衛(wèi)的佩劍,將劍身狠狠扎入馬背,坐騎吃痛疾馳,很快追上搖晃的馬車。
“公主!”陸恒拽緊車身,大喊宣華。
宣華欣喜地從車門中探出頭,可看到前方就是山道轉(zhuǎn)彎,欄桿之外是百丈深淵。失控的黑馬不知變通,還在昂首嘶叫往前沖。
“陸恒……陸恒……”宣華大腦一片空白,眼淚無聲掉落。
陸恒想讓她跳車,但時間來不及了,手中劍身深入馬背一寸,胯下馬蹄向前大跨一步,他扒住車門,飛身跳進即將墜崖的馬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