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章 了無念
莊婉醒來的時候,不過五更天。遠遠的有些嘈雜聲,在這種掉根針都能聽到的時候,顯得分外擾人。
連著睡了好些天,莊婉本就不大困了,只是初春的日子外面還有些微亮,不由翻了個身,又裹緊了被子。
她這畏寒的毛病在現(xiàn)代就沒好過,未曾想到了古代,還是擺不脫。
“主子,可是醒了?”
外間傳來一聲輕喚,卻是這身體的貼身丫鬟竹湘在外間聽到了聲,以為莊婉要起了。
莊婉睡不著卻也不想起,只是自顧自地躺著,不吭聲。
沒等到回音,竹湘也不敢再問,內(nèi)外便都靜了下來,只那遠處傳來的嘈雜聲越發(fā)入耳了。
自莊婉來到這身上后,早上便總是這樣,想必又是這身體的男人到了要走的時候了。
莊婉本是現(xiàn)代人,不知如何一夜便投胎到了這同名卻病重的四福晉身上。這四福晉出身大家,自小家里請了皇宮出來的教養(yǎng)嬤嬤以按著宮里教養(yǎng)長大,虛歲十一便嫁給了四阿哥,然而一身材平板性格死板的小姑娘哪里比得上正值芳齡的格格們,眼睜睜得看著新進府的格格們討得丈夫的歡心,四福晉一肚子苦水無人訴。空過了好些年都不得丈夫喜愛,好不容易懷上了孩子,格格肚子也跟著大了起來。后來她唯一的兒子八歲夭折,格格李氏卻已經(jīng)懷了第三個了。
四福晉眼見的自己不討丈夫喜歡,便想著討得長輩換新也好,一顆心只往賢之一字上走。這也是大多數(shù)不得換新的皇家媳婦的選擇,畢竟正妻比著小老婆就是高在這身份上,想要在優(yōu)勢上打壓小老婆們也不為過,奈何小老婆后面站著各家阿哥,打小老婆的臉和打丈夫的臉沒什么兩樣,天之驕子得阿哥哪里會咽下氣。莊婉來的前一天,四阿哥還借著李氏屋里碳沒送上,不利懷孕的事敲打了一通,讓她少把心往外面使,只把四福晉氣得緩不過來氣。
眼看著自己的兒子走得不明不白,丈夫卻依然一顆心只往側(cè)院飛,還只把自己踩入塵土,原身身心俱脆,就這么去了。
得到這個苦命女子的記憶,莊婉更是郁悶了,索性連續(xù)幾日閉門不出,細細思索著。
男權(quán)社會的后院,萬事尋根都要尋到男人身上去。
既已想通了要走的路,莊婉也沒那心思再癱著,揉了揉額頭,終究是坐起身,喚了人進來。
“爺走到哪里了?”
自從四福晉被胤禛說了一通病倒后,胤禛覺得四福晉是故意拿喬,索性連早飯也不在側(cè)院吃了。
正給莊婉擦臉的竹豆聞言一臉為難,倒是一旁的竹湘年紀大些,只給她點頭讓她照實說。
“小半會兒前李格格的香韻苑叫了宴席,估計還沒出來……”
不得不說李氏作為一個女人是相當成功的,在她的院子里,四阿哥胤禛總是臨近時辰了才出門。
見莊婉沒什么表示,竹湘倒是心下送了一口氣,一旁竹琴把一件藍底金絲如意紋絡(luò)的衣服拿來,顏色挺亮,雖然花紋有血老城,但倒是能襯一把莊婉的氣色。
因為心病身病,明明二十歲出頭的面容格外得憔悴,莊婉打量著御賜水銀鏡里那張年輕卻枯槁的臉,下定決心要把這具身體養(yǎng)回來。
讓竹湘梳了個簡單的發(fā)式,尋了個簡單的白玉青紋釵插上,略施臉些胭脂,莊婉的臉總算沒有那么黯淡。
男人不像女人那般感性,弘暉的逝去都過去小半年了,再在四阿哥面前擺出憔悴傷感的樣子,恐怕不單單不會讓他心生憐憫,反而會生出反感的念頭。
轉(zhuǎn)頭的時候正看到自小照看自己的吳嬤嬤端著剛燉好的雞湯進來。四福晉出生的時候早產(chǎn)體弱,吳嬤嬤最擅食膳,四福晉的身體自小就是吳嬤嬤照看著才慢慢養(yǎng)回來的,只是進了四阿哥院內(nèi)后,便又折損了下去。
一見莊婉的氣色好上不少,吳嬤嬤的臉上頓時多了不少笑容,趕緊讓小丫頭把湯盛出來,自己上前接過竹湘手中的木梳,把額角的一些碎發(fā)收拾俐落,給莊婉戴了暖色的扣耳,望著鏡子里的莊婉露出一個慈愛的笑容。
“主子能想開些才好,昨個爺回來還派了蘇公公送了燕窩來,宮里德妃娘娘也掛念著主子呢。”
莊婉勾了勾唇,“我也有些時候沒去看望額娘了?!?/p>
出了正屋沒多遠,正看到一個神色清冷的男子從側(cè)院的方向走來,看到莊婉送他也沒有太驚訝,倒是跟在后面面色嬌艷的女子看到了莊婉,反而用帕角抹了唇角,嬌笑著道,“這幾天沒見,姐姐還真是憔悴了不少,可是病還沒好?”
莊婉沒把李氏放在眼里,理也沒理,只是走上前把胤禛身側(cè)因為走路而卷在一起的玉佩帶子理順,那纏纏綿綿的相思扣明顯不是四福晉會用的。
莊婉只當不知道,理順后便松了手,后退了小半步,視線快速檢查了一遍胤禛的其他衣服,見沒什么問題了才露出一個清淺的笑容。
“爺走好?!?/p>
“嗯?!必范G任由莊婉整完,遲疑了下才有問道,“身子可好些了?”
“勞爺掛念,這幾天好了不少?!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