紀初苓由秋露扶著跳下馬車。
“我沒事。”
謝縈這時正笑嘻嘻的同那公子說話:“區(qū)區(qū)小事而已。文郎,你莫不是在擔心我?”
那被喚文郎的公子被憋了一道,轉了臉去:“情勢兇險,任誰都會關心一句的?!?/p>
謝縈聞言不語,一雙鳳目卻彎了起來。
紀初苓這時看清了那公子的面容,她眉尖一提:“咦?”
那公子聽見,循聲看來,認出她后亦是啊了一聲。
“二姑娘,怎么是你???”
……
聚行樓的香茶在望京城里是有名的,茶點亦是諸多花樣,只此一家。
紀初苓此時正坐在聚行樓中的雅間內(nèi),左手處是文大學士之子文凜,右手邊則是謝縈。
原來謝縈與文凜本是約了要來聚行樓吃茶的,恰巧途遇她馬車失控,引得謝縈出手。
紀初苓與文凜互相認出后,文凜便無論如何都要邀上她一道。
于是便成了現(xiàn)在這副景象。
她與文凜會相識,全然在于文伯伯。至于文伯伯,則是源于兩年前的一次巧遇。
兩年前的一次品茶宴,她是跟著母親一道去的。那時她席中不慎與母親分開了,中途又迷路去錯了道,也不知走到了何處,最后竟到了一座亭子里。
當時她又慌又怕,淚水在眼眶里轉個不停,差點就要哭出來了。
然而當她抬了個頭,一雙眼卻頓時被亭上牌匾所吸引,連哭都忘了。
如今想來,紀初苓覺得自己也是傻乎乎的。
那匾額上頭三字莫徊亭,看似筆法古樸,然暗有玄機。她那時雖迷迷糊糊,品不懂什么,但那精妙絕倫的書法仍是狠狠直擊了她的小小心靈。
她立時就撿了根樹枝在亭前的沙地上臨摹。
后來當文涵大學士恰巧經(jīng)過時,就看到一個女娃娃伏在亭前地上做著什么。他心生好奇走近一看,已是鋪了滿地的“莫徊亭”了。
此亭三字實為他所書,卻又不同于他一貫的書習字跡,乃另尋妙途所得。他自己甚為滿意,懸于此亭許久,都沒被人認出是他的手筆。
這滿地的字顯然是仿著他的,起初尚生澀,后越發(fā)自如飄逸,一字比一字更逼近。文涵震驚,難以置信是出自這么個小姑娘的手。
無意拾珠,這位翰林院大學士自此就將紀初苓給“賴上”了。
文涵造詣當今泰斗,誰若能求得他一句指點,都可炫耀上個半年一年的。若被得知三字乃是文涵的筆墨,怕是這莫徊亭日日都能被圍得水泄不通。
但紀初苓起初并不知道他是誰,被他打擾到了還不高興來著。
還是后來文涵無奈,也在沙地上寫了三字,同牌匾一般無二,才總算收獲了紀初苓崇慕的目光。
文伯伯對她喜愛的很,時常請她過府,紀初苓如今的水準還多半來自于文伯伯的指教。
是以自然也就認得文凜了。
文公子為人甚好,只是性子是她見過最為靦腆的了。文伯伯就曾不給情面的揭過底,說他是如何的怕與姑娘接觸。再小的時候,同個相熟的表妹說話都會打絆。
到如今才好了些。
說真的,紀初苓一開始也不懂他同謝姑娘約茶,硬要邀她是為的什么。
但一刻鐘后,她似乎明白了一些。
小二上完茶點之后,他就開始悶聲不坑地喝茶。
謝縈一跟他說話,他便不那么自在地把話題往她這兒引。紀初苓默默喝著香茶,才不過三杯的空當,就連接了好幾個突然拋到她這的話茬。
謝縈一提茶點,文凜就邊應邊說著二姑娘也多嘗嘗,把謝縈打算要夾給他的全往她這兒丟。
她跟前高高的茶點就是這么壘起來的。
紀初苓心底默默無言。文凜這顯然是拘謹于和謝縈獨處才硬拉上她的吧?
不過文凜如此,謝縈仍依舊笑嘻嘻的。侯府這謝大小姐倒真是好脾氣,紀初苓邊飲著茶,邊暗自在觀察著她。
謝縈生于侯府,混跡軍營,舞刀弄槍的,更是幾乎不曾在貴女們的那些宴會上露過面。所以前世她只聽說過這位特立獨行的女子,卻不曾真正接觸過。
今日她當街出手相助,一手鞭就生生拉停了發(fā)狂的馬,英氣逼人。短短時間相處交談下來,亦是個性子直率不矯揉之人。
紀初苓對她頗有好感。
只是后來謝縈她……
紀初苓眼底悄然劃過一絲悵然遺憾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