番外：借酒消愁的弟媳
方子桓學(xué)會走路的時(shí)候，一頭磕在他爹腳丫子上了。
沈園正坐在方?jīng)Q明懷里看賬本，被孩子嚇了一跳，還沒撲過去呢，方子桓就搖搖晃晃站了起來，挪了兩步跌在方?jīng)Q明的大腿上。
“大哥……”沈園挺高興的，仰起頭和方?jīng)Q明說，“孩子會走路了?！?/p>
方?jīng)Q明瞇起眼睛看沈園腳尖上那個(gè)牙印，把孩子拎到一邊趴著，低頭把弟媳吻住了。沈園拽著方?jīng)Q明的衣領(lǐng)悶悶地笑，慢吞吞地轉(zhuǎn)身坐在了大哥懷里。
他們正親著，張嫂咳嗽了一聲，站在門邊不情不愿地嘀咕：“老爺子想看看孩子?！?/p>
沈園驚慌地鉆進(jìn)方?jīng)Q明懷里，臉頰滿是紅暈，小手環(huán)著大哥的腰不住地發(fā)抖。
“趕明兒我?guī)A一塊兒去?！狈?jīng)Q明低頭親了親沈園的額頭。
張嫂神情有些不滿，扭頭走了。沈園委委屈屈趴在方?jīng)Q明肩頭不說話，拿手輕輕逗孩子玩兒。
“不想去就不去?！狈?jīng)Q明嘆了口氣，“大哥也不去，在家里陪你?！?/p>
沈園沉默了會兒，搖頭道：“不去不好?！?/p>
方?jīng)Q明摟著他親了許久，把沈園的嘴唇吻得沾滿水汽才故意唬他：“我爹要我娶別人你可別信，也別跟著勸我?！?/p>
沈園“喏”了一聲，眼眶紅了，把臉埋在方?jīng)Q明頸窩里一聲不吭。
“他們說什么你都別往心里頭去?！狈?jīng)Q明說完就后悔了，沈園本身就敏感，又愛鉆牛角尖，怎么可能不往心里去呢？正想著，方?jīng)Q明就覺得自己頸側(cè)濕了，低頭一看沈園果然哭了，眼角紅紅的看得他心疼得厲害。
這事兒還要從沈園把孩子生下來時(shí)說起。
那時(shí)沈園還下不了床，成日焉焉地躺著，他身子骨本來就弱，好不容易生下孩子就跟去了半條命似的。方?jīng)Q明心疼壞了，寸步不離地守在他身邊，就沒料到老爺子又動了給自己納妾的心思，還把姑娘直接送上了門。
方?jīng)Q明從未在老爺子面前發(fā)過那么大的火，要不是張嫂攔著，怕是要把療養(yǎng)院都拆了。方?jīng)Q明也不敢告訴沈園，這人還在床上躺著，哪能受得住這么大的刺激？誰知道張嫂偷偷摸摸跑去和沈園說，想讓他勸方?jīng)Q明納妾。
這下子事情就鬧大了，沈園剛生下孩子身體還沒怎么好，直接大病了一場，直到方子桓學(xué)會走路這會兒才勉強(qiáng)能下床，可臉色依舊蒼白，人也瘦了一大圈。
方?jīng)Q明從此就像是和老爺子斷了關(guān)系，也不樂意張嫂上門，可畢竟有血緣關(guān)系，老爺子想看孫子也在情理之中。
“有你，我還要什么別人？”方?jīng)Q明攬著沈園的腰嘆息，“別瞎想。”
沈園摟著方?jīng)Q明的脖子悶聲悶氣地“嗯”了一聲，窩在大哥懷里不動了，他還是乖巧，方?jīng)Q明稍稍哄一哄就止住了淚。
他們的孩子在一旁爬來爬去，會走路以后好像忽然調(diào)皮了些，老是抓著沈園的腳丫子笑。
方?jīng)Q明和沈園到底還是去了趟療養(yǎng)院，方子桓賴在沈園懷里不肯給張嫂抱，也不怎么搭理老爺子，孩子還小，就喜歡黏在他爹懷里睡覺，于是幾個(gè)人坐在一起倒沒了話說。
方老爺子憋了半天還是說：“孩子多了好?！?/p>
方?jīng)Q明不動聲色地?fù)ё∩驁@的肩膀：“小圓想要就再生，不想就算了?！?/p>
沈園匆匆抬頭看了一眼方?jīng)Q明，紅著眼眶沒說話。
張嫂在一旁插嘴道：“就他那身子，哪兒還能再來一回。”
方?jīng)Q明聽了就要發(fā)火，被沈園拉住了手，硬是忍了下來?？衫蠣斪佑旨恿司洌骸澳挠芯腿⒁粋€(gè)男妻過日子的，傳出去給別人笑話。”
沈園脾氣再好也聽不下去了，起身把方子桓給方?jīng)Q明抱著，借口說自己覺得憋悶要出去透口氣跑了出來，剛一出門眼淚就下來了。
其實(shí)沈園的愿望挺簡單的，就是和方?jīng)Q明安安穩(wěn)穩(wěn)過一輩子?？伤@么點(diǎn)兒愿望在老一輩看來簡直是天方夜譚——方?jīng)Q逸癱瘓了，方?jīng)Q明就算是方家的獨(dú)苗，方家的家主怎么能連妾室都沒有呢？如果正妻是誰家的大小姐也好過沈園這樣的男妻。
沈園又氣又難過，顧及著方老爺子年紀(jì)大都不敢在他前面哭，就一個(gè)人蹲在療養(yǎng)院外抱著膝蓋小聲地抽泣，過了會兒感覺到有人拍自己的肩膀。抬頭一看，來人是張嫂。
“小圓啊……”張嫂擠出張笑臉和他說話，“身體好些沒？”
沈園把淚抹了，訥訥地站起來點(diǎn)頭。
“老爺子話說得難聽，你別忘心里去?！睆埳┸P躇了半晌還是勸他，“你看……方家也是有頭有臉的人家，大少爺就娶一個(gè)男妻傳出去多不好聽？”
沈園咬著唇不理她，淚眼婆娑地望著療養(yǎng)院前幾個(gè)嬉鬧的小孩子。
“我們都知道你喜歡他，你既然喜歡他就別讓他為難嘛……”張嫂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，眼睛一轉(zhuǎn)，“誰不喜歡孩子？你身子弱能給他生幾個(gè)？為他好就該和我們一起勸?！?/p>
沈園還是不吭聲，張嫂見他不理自己，無趣地走了。過了許久沈園才低下頭，盯著手心里幾個(gè)深深的指甲印出神。
“小圓？”過了會兒方?jīng)Q明抱著孩子急匆匆地尋了出來，“哪兒不舒服？”
沈園猛地回神，把手藏在身后搖頭。
“我就說不該來?！狈?jīng)Q明拉起沈園的手往院子里走，“手怎么這么涼？”
沈園喃喃道：“外頭風(fēng)大?！?/p>
方?jīng)Q明把孩子抱上車，又把沈園拉到懷里摟著：“得，我們現(xiàn)在就回家。”
沈園低低地應(yīng)了，把臉埋在方?jīng)Q明肩頭，手臂緊緊環(huán)著大哥的脖子。
——他一個(gè)人的。方?jīng)Q明是他一個(gè)人的。
可沈園也不想讓方?jīng)Q明夾在方老爺子和他之間左右為難。
方子桓在睡夢中忽然哭起來，沈園恍恍惚惚湊過去幫孩子擦淚，然后解開衣扣喂奶。
“孩子哭，你跟著哭什么？”方?jīng)Q明把外衣脫下披在沈園肩頭，無奈地吻著他的唇，“是不是張嫂又和你說了什么？”
沈園垂下視線，見孩子喝飽不哭了就慢慢把衣服穿好，趴在方?jīng)Q明的肩上搖頭。
“都不和大哥說了？”方?jīng)Q明捏了捏沈園的后頸。
沈園含淚搖頭，還是固執(zhí)地咬著唇一聲不吭。
方?jīng)Q明見狀不好再逼他，卻把人牢牢摟在身前，打定主意再也不來療養(yǎng)院。沈園愣愣地注視著窗外的街景，眼淚漸漸止住了，忽然仰起頭拼命親方?jīng)Q明的嘴，磕磕絆絆間牙齒都撞了上去，疼得他淚眼汪汪地捂著唇發(fā)抖。
“和大哥說說。”方?jīng)Q明與他額頭相抵，“怎么委屈了？”
沈園含淚望著方?jīng)Q明的眼睛，咬牙堅(jiān)持，就是不說話。
“……大哥就要你一個(gè)。”方?jīng)Q明沒了法子，湊過去溫溫柔柔地親他的嘴角，“這輩子就要你一個(gè)?！?/p>
沈園閉上眼睛張開了嘴，讓方?jīng)Q明的舌尖探進(jìn)牙關(guān)，拽著大哥衣領(lǐng)的手指用力到發(fā)白，被方?jīng)Q明輕輕掰開握在了掌心里。
方?jīng)Q明不用問就能猜到鐵定又是張嫂勸沈園讓自己納妾，長長地嘆了一口氣，抬手把沈園眼角的淚抹了，哄了一路，看著也沒什么效果，只得在心里記下，怕老爺子又背著他搞出點(diǎn)什么事兒。
可是千防萬防還是沒防住。
那天方?jīng)Q明出門收賬，留沈園和孩子在家，張嫂就帶人來了，直接坐在客廳里不肯走。沈園抱著方子桓臉色白得近乎透明，坐在沙發(fā)邊輕聲哄孩子睡覺。
張嫂介紹說：“這是李家的大小姐?！?/p>
沈園早就和方?jīng)Q明一起看賬，自然知道方家和李家有很多利益往來，便也不好真的趕人走，生怕自己壞了方?jīng)Q明的生意。張嫂就抓著這一點(diǎn)，耀武揚(yáng)威地坐著，只說：“就是來串串門，你別多想?！?/p>
沈園點(diǎn)了點(diǎn)頭，覺得方子桓快睡著了，就把他送回了臥室，回到客廳見茶壺空著，便主動倒了三盞茶。
張嫂和李家的大小姐都沒動，沈園眼眶紅了點(diǎn)，盯著樓上的掛鐘自顧自地喝了。
方?jīng)Q明還沒回來。
“小圓，你不帶李小姐參觀參觀？”張嫂輕輕踢了沈園一腳，“說不定以后就是一家人了。”
沈園心里咯噔一聲，只覺得胸口悶得發(fā)慌，白著臉說自己不舒服，扭頭就回了臥室。
“嘖，就是大少爺給慣的。”張嫂摳著手指抱怨，“該有人管管他?！?/p>
李家的大小姐笑而不語，一副勝券在握的模樣。
沈園回了臥室，跌跌撞撞走到床邊趴了會兒，難得沒被氣哭，卻開始翻箱倒柜找酒。自打成婚那晚，方?jīng)Q明就再沒給他喝過酒，沈園也不會喝酒，可現(xiàn)在除了酒他實(shí)在是想不到別的能解愁的東西了。
很快沈園就找到瓶洋酒，他看不懂上面的字，稀里糊涂地倒了一杯嘗，竟然帶著股甜味，他便不由自主一杯接著一杯喝起來，回憶也如走馬燈一般從眼前閃過。
從方?jīng)Q明騙他晚上去臥房里親熱開始，一直到方?jīng)Q明把他娶了當(dāng)男妻，沈園趴在桌邊抱著酒瓶子哭得一抽一抽的，踉踉蹌蹌走了幾步，坐在床邊繼續(xù)喝。
“大哥……”他含含糊糊地喊著方?jīng)Q明，“那晚……那晚好疼的……”說完嗚嗚地哭起來，手一抖把酒撒在了身上，他也不管，就委屈地縮在床上抽噎，“你是我的……你是我一個(gè)人的……”
哭著哭著天就黑了，方?jīng)Q明還沒回來，臥室里黑漆漆地就門縫里透進(jìn)來一絲燈光，沈園忽然就想起剛搬來方家時(shí)每晚戰(zhàn)戰(zhàn)兢兢的日子，生怕方?jīng)Q逸一個(gè)不順心把他趕出家門，念及此他怕得瑟瑟發(fā)抖，在床上蜷縮成一小團(tuán)小聲地哭。
方?jīng)Q明趕回家時(shí)已經(jīng)快深夜了，他一進(jìn)門鞋還沒脫就叫沈園的名字，二樓的掛鐘剛巧敲了十一下，張嫂邁著小腳湊上來笑：“李小姐等了您一晚上了?！?/p>
方?jīng)Q明這才看見坐在沙發(fā)邊的李小姐，眉頭緊皺，依舊是問：“小圓呢？”
張嫂撇了撇嘴：“歇下了?！?/p>
方?jīng)Q明抿著唇把鞋脫了，二話不說就往臥室走。
“哎，大少爺！您和李小姐說說話啊？”張嫂眼疾手快把人拉住了。
李小姐也站起來，笑吟吟地說：“咱們來談?wù)勆鈫h?！?/p>
“這是威脅我？”方?jīng)Q明冷笑著甩開張嫂的手，“得了，我就是賠本也不可能再和李家做生意?！彼⒅鴱埳┮蛔忠活D道，“讓我爹死了這條心?！?/p>
張嫂還想再勸，方?jīng)Q明已經(jīng)大踏步地走了，明明氣得發(fā)瘋，開臥室門時(shí)還是小心翼翼的，怕吵到沈園，誰知一推門就聞到滿屋子的酒氣。
沈園趴在床邊邊喝邊哭，聽到方?jīng)Q明的腳步聲，腦袋稍稍抬了起來：“……你回來了？”
“小圓！”方?jīng)Q明嚇了一跳，把酒瓶子搶了，伸手就把沈園撈進(jìn)懷里抱著，“你這是做什么？”
“……大哥。”沈園坐在方?jīng)Q明腿上癡癡地笑，“你還是不是我一個(gè)人的？”
